第七章 旧事

季堂主的声音响起，在这小房间里显得空旷又有些渺远。

“二十多年前，我与大哥季云飞——也就是你的父亲共同创建了侠客山庄，想匡扶正义，为民除害。从那时起，我们便在这扎了根，经常为城中百姓解决大小麻烦，有时也有些江湖上的麻烦去解决。虽都是些琐事，但我们却也感到满足，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下去，没过两年你父亲便遇到了你母亲林颜。”

季堂主停了停，笑了起来，“我时常觉得或许你母亲便是上天专派下来与你父亲相见的，不然他们两个怎么才有了几面之缘，便履下相守终身的誓言。”

季无双静静听着，季堂主往下说着“他们很恩爱，没过多久，便有了你。这本来是一个皆大欢喜的事。我起初也这么觉得，替你父亲感到高兴。可后来，我却慢慢觉得不是滋味起来，大哥放在你母亲与你身上的时间越来越多，城中小事也多是我与其他弟子去处理，就连那时我们曾约定过每月进行一次的剑器切磋这样的机会也越来越少。”

“我心里虽不受用，但也明白这是应该的，于是也未提出。直到你出生了，大哥欣喜异常，闭关半月竟是耗半身修为为你造法器。我大为震惊，修习这么多年，一下失掉一半修为这对一个江湖中人来说意味着什么大哥很清楚，但他还是这么做了。”

“我年轻的时候很执拗，不懂这样做是为什么，我只觉得像大哥这样的江湖大侠也会被家庭束缚住，为此我常常感到惋惜与痛恨。”

季堂主叹了口气，悠长又无奈”于是有一天，我去当面质问大哥，我问他你还记得我们建侠客山庄的本心吗?我当时头脑已被不解和一些愤慨冲昏了。我又将他近来所为悉数细数，言语外尽是指责与劝诫，我看到大哥似对我惊疑，正要向我说些什么。可这时一名弟子走了过来，他说城外有一怪盗男子烧杀劫掠，无恶不作。百姓不堪其苦，请求季大侠帮助。大哥一听，也顾不得解释，便立刻要动身。”

“我那时不明大局，只知顾己，便认为这是大哥找一弟子匡骗我，想搪塞过去。”

“现在想想，那时的我远只是个毛头小子，远不配与大哥共行。”季堂主自嘲的笑了笑。

“然后呢？”季无双问道，到底为什么季云飞会死。

“然后我干了我这一辈子最大的恨事，我为了强留下大哥，将他的配剑‘云飞’夺走，声称不与我说明便不会归还，当日其实形势危急，大哥拗我不过，只草草留下一句‘侠客并非你想的那么简单’便与弟子赶去城外，未带配剑，孤身前往。我拿着‘云飞’剑怅然若失，总觉不好，却因负气并未去往城外。”

“可是到了晚上，我看到了浑身是血被抬回来的大哥。大嫂上前照看，悲痛万分。我仍捏着那剑，站在人群外围，一步都不敢靠近。最后，梦游般看到大哥与大嫂说了些什么后最终因伤势过重而亡。”

季堂主声音有些许哽咽“其实我早该想到，你父亲半月前因造法器失掉半身修为，那日我又抢了他的配剑，我本以为此次城外之事不过是小事一桩。却没想到竟是传闻中武力极强的江湖大盗谢于龙，大哥与其殊死搏斗，赤手空拳，最终同归于尽。你母亲也因悲痛过度，没过多久，便与你父亲同去了……”

季堂主的声音停下了，祠堂内无人说话寂静一片，唯有簌簌的风声与明灭的蜡烛在默默诉说着这深藏了十八年的悔恨与无奈：

一失足成，两命俱陨，追悔莫及，藏罪于心。

“这十八年来，我从未有过一日安生。”季堂主的声音沧桑哽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