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鸡奏响,锣鼓喧天,暮春烟柳飞絮春意正浓,如雪般轻盈的柳絮落在大红的马车上,飞鸟掠过引得金铃阵阵作响,今日便是南北两国大喜之日,两国自百年前便分庭抗礼,雄踞南北两方,百年后各方势力要都内怀异心,想问鼎中原,其中以南北两国以西的赤哈旗为首,多次侵扰两国边境。
南国向来重文,多年征战已然不堪重负,几年前平芜一战更是损失惨重,借此与北国以联姻建立盟约。
只是这次联姻双方皆非王孙显贵,而是朝野官员之子。
马车耳帘子被风吹动,街边站了人,却并无人开口说话,也无人叫好欢呼。
“娘亲,为何大家都不开心啊?”
锣鼓声震耳欲聋,但在这无人言语的环境下,这一声多少有些突兀,小女孩身旁的女人连忙捂住她的嘴将她往到怀里带了带,双手搂紧,因为她看到了帘子之后冰冷的双眸,漫不经心扫向这里,车马方过,人们才开始窃窃私语。
“多荒唐事,把那魔头送来和我们联姻,她是在北国得罪了什么人?”
“是够荒唐,一个不存无术的公子哥,一个杀人如麻的魔头。”
“这那儿是联姻,不过是对朝中势力的削减,对大族的牵制罢了,李家在南国地俭势力庞大,旁系又出了个状元。”
帘子另一边听不真切,端坐着的女子后背倚靠在挡板上,手中把玩着通体白润的玉铃,隐隐作响,赤红色的喜服绣着金丝,金冠随车马前进而摇晃,坠链相撞作响。
金铃伴嫁,云锦以衬。
这婚事再多么令人觉得荒唐北国也是按照了最高的规格来办,送亲队伍浩浩汤汤,长街十里不止。
沈杳双手支在窗沿,垂眸眼底不减半分波澜,她盯着手中的玉玲微微出神。
“——陛下,若无合适人选,微臣原出嫁南国,结南北之盟,修秦晋之好。”
“——沈识音你清楚自己做什么吗?这么多年你要功亏一篑吗?”
“——阿音,你不必如此……”
“——我的时间不多了……就当是,报答祁家恩情吧。”
马车渐渐慢下来,沈杳从纷乱的思绪中抽回,她闭上眼紧揉眉心,深吸一口气还是没忍住苦笑一声,起身将手中玉玲挂回腰侧。
帘子被人掀开,那双素手带这些草药味,手上的竹雾镯昭示着此人身份——五年之前沈杳请出山的云隐山大弟子,人称医仙的周粥。
此时的医仙大人面色阴沉若冰霜,眉头紧锁,满脸的不耐烦。
沈杳失笑,她上前握住周粥的手,那双手素白纤长,却生着许多薄茧。她的每一步动作玉玲泠泠作响,步步伴音。
锣鼓声仍在继续 国公府前挤满了人,沈杳在战场上很少以真面目示人,见过的也几乎死在了她的刀刃下,所以南国坊间传闻那魔头身高八尺有余,青面獠牙形容都不为奇。
所以人人好奇这魔头究竟是何长相。
被牵下马车的女子身穿正红色双孔雀绣云璎珞霞帔,宛若天边流霞的嫁衣,拦腰束以流云纱苏绣腰带,恰到好处勾勒出她巧致纤瘦的身姿高挑却并不显突兀。
浓如墨深的乌发全部梳到了头顶,两边插着六珠长步摇,红色的宝石细密嵌在金丝上,轻轻摇摆,黛眉轻染,朱唇微点,两颊胭脂淡淡扫开,肤色被衬得白皙,天生微扬的嘴角舍得整个人即使未曾言语,未做表情也显得平和温良,只是抬眼间似有若无的寒意令人不寒而栗,潜藏在笑意深处的寒意。
新郎官早就下了马,两人服装相配图案配对,华而不繁。
少年眉眼间稚气稍未完全褪去,此刻脸上亦是扬着恰到好处的微笑,沈杳直视那双与面部表情不相同一的眼睛,一双桃花眼不带任何欣喜情绪,只一眼,沈杳收回视线。
小童将红绸制成的红花递来,两人各执两端缓步向国公府缓缓迈步而去,后方众人簇拥,他们一同踏向了未可预知的未来。
昔日辉煌与憧憬化为乌有,此刻砖缝墙瓦之下,仍会有微茫芥草。
春风扬起满地落絮,如同飞雪飞卷而起,抚开未开的春花,瓣瓣飘香,新燕衔春泥落在门匾上,鸟声啁啾。
乐声达到高潮,两人跨过门槛,李去一耳边只剩下那独特的铃音,步步作响。
金铃伴嫁,携音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