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教我制伞,却不愿卖我,我不知为何,只当她是一位奇怪的手艺人。
冥冥薄雾,那天雨下得很大,天也凉了下来,我再度步过那间手工坊,昏黄的路灯在雨天照亮了街道,渲染了那一家充满时尚风味的店。
我抬眼望去,店内密密麻麻塞满了一群人,老板娘的生意也好了起来——那是家卖手制伞的,形形色色,各式各样的都有,紧跟时代潮流,老板娘很会做生意,但她仿佛与此地格格不入。
出人意料的是,那充满时尚风味的门面展示的却是一把破旧得不能再破旧的油纸伞。
说来有缘,还记得我刚搬到这街区的时候,这手工坊也只是刚开业,为了熟悉环境,我曾进店试图照顾一下老板娘的生意,并不是我喜欢和人打交道——而是因为第一眼见到她便觉得有些像故人。
初来乍到时,下了场雨,也是这般天气,雾气弥漫。我早已出门,由于遇事匆忙,我并没有带伞,回来时虽已停雨却在翻箱倒柜后意识到自己搬家的时候恰好忘记了雨伞。于是我再次出门走进雾里,随便走走逛逛,在我租的房子附近发现了这家店,专门卖伞的店。
初见时老板娘对我很友好,说得上很温柔很关切,看着她那双眼睛,她露出的笑脸,我下意识地恍惚了。
店里店外都飘着异香,但这气味十分熟悉,熟悉得我想不起来是哪种花。老板娘的眼睛也是莫名熟悉,看着她就像是多年未见的故友,原来这说不上来的感觉,便是一见如故。
从踏进店门的那一刻起,我的目光就被坐在一处长木桌上的女人所吸引。店里没有其他员工,她打扮精致,应该是个老板娘。
我将老板娘彻彻底底地打量一番。
老板娘有着姣好的面容,总是习惯穿着一袭古绿色旗袍,半扎半披的长发,举止十分端庄——她倒不像是卖伞的,而像是演电视剧的。
她见我是第一个客人,便叫我过来和她聊会天。
“姑娘可是本地人?”她笑着问我,嘴角微微上扬,明朗地笑了一下,红唇不露齿,很好看。
“不是。”我哈哈答道,见她不再说话了,我便开始找些话题来回暖一下气氛,“能问问您为什么在这专门开一家伞店呢?”
“因为我喜欢制伞,伞是爱好,也是技艺的传承。”她的回答有些不对题目,却让人感到恍然大悟,不禁更加欣赏她这个人,“这个地方我比较喜欢,安宁。”
是啊,安宁……沉思中我看了看老板娘手边的小零件,才知道她说的话是真的——老板娘还挺心灵手巧。
“挺好的,我也喜欢独立地去做自己想做的,没有什么大众理由。”我与她暂时告别,微笑了一下,随即起身去商品区逛了一会。我选了把油纸伞——那把伞仿佛与我十分有缘,情不自禁取下的,虽然它不怎么吸引我,但是比较眼熟,第六感告诉我不简单,“多少钱卖啊?我买了。”
她似是有些惊讶:“不卖,你若是喜欢,我教你做好了。”
啊……这老板娘也是奇怪了,放在商品架上的东西还不卖……
我只当她是单纯来了兴趣想教我制伞,亦或是觉得我是想卖她个人情。但无论如何,今天我都得被老板娘逼出黑历史。
“看你整得挺好的,但是我有点手笨。”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给她打个预防针,老板娘又笑了,倒没有丝毫嘲弄之意。
“唉呦,你跟着我试试就知道了!我看你面相便觉得你这人很不一般,倒有些像我的一位故人。”老板娘的话仿佛戳到了我的心里,自此泛起了涟漪,内心深处收到触动……是啊,一见如故的感觉。
“行吧。”我有些拘束地坐在老板娘身旁的木椅上,她给我沏了杯茶,随即继续开始她手上的操作,白皙修长的手指摆弄着竹条,她用悦耳的嗓音给我讲解着伞的工艺。
一把伞的美观,在于其形状、平面,而一把伞的精华与支柱,是那零散疏漏的伞骨。伞骨决定了伞的形状、大小、功能,用科学性话语来解释便是——结构决定功能。伞骨亦或称伞架最能体现出制伞工艺人的匠心。
她还专门告诉我,这一件件物件零件都是她自己做的,选材,打磨,加工……细腻的双手竟然有过这般经历,原以为她是很讲究并有点叛逆的“公主”,为了爱好跑到异乡来。
她双目闪着微光,就这么盯着我看。我觉得她是想听到我的夸赞或是看到我吃惊的模样,便顺水推舟地将她夸上了天。
“就你嘴最甜了。”她笑得很灿烂。我真心地喜欢老板娘的笑,她的笑将文学中美人的形象展现得淋漓尽致。
“你喜欢什么样的伞面?我给你做好明天来取。”她大方对我说道,“很高兴能结识到你。”我也觉得这一过程十分美好,甚至奇幻,但有种归属感。
在异乡的归属感……
“素一点的吧。”我也说不清喜欢什么模样的,只好含糊地讲个大概,眼中闪过的是刚刚那把油纸伞的模样。
“好。”她也不追问细节,仿佛之前早已大致了解顾客们所说通俗风格的指向,又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信心满满。
当天空放晴,阳光透过店门的玻璃窗,洒到那制好的伞骨上,为老板娘添上了一抹高光,我瞪大了眼睛,阳光很快又照到了我,我艰难地闭上了眼。
时间已经很久了,我向她道了别便心满意足地走出店门,找到拐角处的街房上了楼,回到自己租的房子中。
我是一位作家,初来此地大部分原因是为了获取灵感,小说的灵感还未出现,倒是写景叙事的散文灵感涌上心头。我忙打开笔记本电脑,在空白文档上疯狂地打起字来。
一见如故的老板娘,古朴的街区,明烛天南。
听闻此处因山景闻名,于是我决定明日去山区看看,或许有意境上的奇妙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