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九重天的一介渡人,新年将至,你想起了关于天道与诸神的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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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你有一天在下棋,棋盘的对面坐着你的敌人,你要知道,皇后是最容易被吃掉的棋子.」
——「When you are playing chess one day and your enemy is sitting on the opposite side of the chessboard, you should know that the queen is the easiest piece to eat.」
〖那是世人口口相传的故事,于是被称作传说.〗
〖我相信传说不会骗我,可她还是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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Ⅰ.「法则第一」-"传说让我相信,她会带来奇迹."
究竟是第几个枯燥无味的日子了?我竟无法计量生命的重量.
又是新年,九重天薄云环绕,花瓣落成磅礴大雨,长明灯三千永世不熄灯火.那都是些清一色的白房子,像是葬礼上白衣的哀悼者.
你想,天是不是过于纵容了,否则就不会有这失去色彩的九重天,就不会有这一触即破的虚假花雨,就不会有你这个人.
有凉薄的清风流动在静止的空气中,你仿佛看到了雪,小鸟扇动它的翅膀,脆弱的羽毛洒下雪白的绒毛,寻找着它的一个又一个家.
传说,法则喜爱荡秋千,于是命令「创造」的神明为她做一个秋千.
可那可怜的神明根本不懂得制造,法则勃然大怒,将神明变作飞鸟,游荡于空旷的世界.
祂无法说出话语,于是留下了一个又一个家.
但法则大人终究是慈悲的,她传下天书,命令那神明为她带来善人的灵魂.
「'飞鸟叼来世人纯洁的灵魂,天将它泼洒在世间万物的变迁,她的放纵成全了善人灵魂的思念.'」
"她究竟想说什么?"
"我猜,是成全吧."
「'法则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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Ⅱ.「腐蚀第二」-"我被腐蚀了,我没能记住她,是记忆欺骗了我."
说起「完美」这个词,你的记忆早就模糊不清了.
某年某月某日,你曾在行刑台的九十九级台阶上瞥见一位美人的影,或许彼时你是真的动心.
她身影朦胧,却一眼惊鸿,你只记得那断头台落地的粗嘎声、尖叫声,以及那钟情者生命的终结.
她是彼时的传奇,你遗忘了那钟情者,仅仅只是惊鸿一瞥的倾心,遗忘对她来说会是背叛吗?
不对,你没有忘记她.
即使灵魂泯灭,但她的故事被编写成了传说,即使你再度遗忘,可传说记住了她.
对,她的名字是——
「Silence.E.Ficarancy.」
传说真的记住了.
你疯癫地翻动书页,无数纸屑飞出,那是一种被称作垃圾的物品.你眼中的锐利蓦然空洞,幽潭不再有水光潋滟.
书已经烂掉了,封面全是灰暗的色调,几只小虫的唾液腐蚀着世人口口相传的故事.
小虫扭曲丑陋的身躯发臭,混杂了糜烂的血腥味,锋利的足部刺进你长着老茧的手指,皮肤一阵聚焦在指部的刺痛.
你尖叫着驱赶,但痛感还在移动.你意识它们不会飞走,硬生生地将它们从肉里拔了出来.
腥热的红色液体涌出伤口,痕迹触目惊心.你的另一只手上还带有小虫腐蚀性的恶臭唾液,甚至已经开始吞噬你粗糙的皮肤,它冒了呛鼻的黄烟.
「'心绪灼伤成灰烬,掌纹与行刑台的九十九级台阶吻合,你好像理解了为什么她能在赴死前露出那么美的样子.'」
"她为什么能做到平静地赴死?"
"我猜,是欺骗吧,记忆是会说谎的."
「'腐蚀第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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Ⅲ.「罪孽第三」-"唯有你的圣洁,才能洗净我身上的怨念."
这真是糟糕的一天,糟糕透了.
你被巡检官找上了门,迷迷糊糊中,一盆水将你浇醒,凉意浸透衣服,它湿漉漉地贴着你的躯体.
''XX女士,有人举报你蓄意谋杀她的未婚夫.''
巡检官是在审问你,目光却已经为你谱写好了罪名,他的眼神盯地你全身发麻,似乎你真的做了这件事.
旁观的娇艳女人哭得泪影婆娑,尖声尖气地指责你莫须有的罪行,诉说着自己的委屈,守卫安慰地有些不耐烦了.
你知道你什么都没有做,你不认识她,也没有杀人.
你入狱了,是被冤枉的.
你不知道这种暗无天日的日子什么时候结束,他们没告诉你刑期,等待是唯一的出路.
……
你出狱了,在这期间没有人替你申冤,九重天不是乌托邦,你永远不可能无忧无虑,命运就是这样,天永远不会爱这世人.
所以,就让一切都按照本来的样子运行吧.
你动用了深藏已久的积蓄贿赂了巡检官,那人嘴角上扬,溢出贪婪.
无需多言,那个女人被逮捕了.
审讯室里传来女人尖锐的反驳声,铁链碰撞,她还在反抗.
巡检官只是摇头,再摇头.
你觉得这时哭泣做作,于是笑着看她,眉眼弯曲像月牙,直到她向你投来目光.
审讯室里你无法说话,薄唇一开一合,眼神灼然.
「'对不起,你是无辜的.但是我不善良,做不到宽容地包容每一个要求我无私奉献的人.'」
''真是奇怪,这句话似乎曾经也有人和我说过.''
''用你的圣洁兑换我的怨念,这是个公平公正的交易.我只不过是用了同样的方式做了和你一般无二的事情.''
「'罪孽第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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Ⅳ.「终人第四」-"她死了,却又死了."
九重天有九重,你所在的是第三层,你的工作是引领客人前往第四层.
这次是三个客人,虽然都是银发,但身边的气息截然不同.
为首的少女略显温柔,蓝眸中星辰大海闪烁璀璨,就快要溢出来了,“我是陌泠,你好哦,可爱的孩子,我想你一定知道怎么去第九层的.”
波浪卷长发少女眉眼淡淡,几乎没有表情.
“……”
“你好.”素色长袍少女抬头打招呼,不自觉提了提镶金的单边镜片.
“众所周知,九重天并不是什么乌托邦.”你闲散地倚靠在墙壁上,“一层属鬼,二层百草枯,三层政治腐败,四层战乱,五层两国皇室内斗,六层被吞噬,七层生死未卜,八层诸神争权……”
散落的花瓣模糊了眼.
你一脸崇敬的姿态,“九层,即是「薇尔菲黎可大天主」所管辖的区域,此间至高处,被美称「雅致真理之域」的天道大人所在地.”
“实不相瞒,我们此次是要前往第九层.”辞羽抱臂,漫不经心地述说,“我们是「祂」的使者,来面见天道.”
Auraro眼皮几乎阖上,水滴形泪痣平静,毫无热忱地接话:“那就先送到这里吧,我有令牌,平安到达九重天层不是问题.”
“再见喽.”陌泠亲切地道别,眼角的蓝玫瑰成弯曲状,睫羽扑打下眼.
“但愿你们能活着回来.”
说实话,你总觉得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有人跳楼了!她刚刚从天台上坠下来了!”
令人无法想象,你回来后第一句传进耳畔的话居然是这个.
是一个没有脸的奇异少女,你从窗户里面看到她在别人追上去后头一仰就掉下去了.在那之前,少女背对着高空,坐在天台的栏杆上,身子一摇一晃,很是享受.
又是晦气的一天,那个无脸人的血都溅到窗户的玻璃上了,你昨天才清理的,要是凝固了就不好了.
叹息,你认命地提起手帕去外边清理窗户.
邻人还是对路人嘀嘀咕咕,你想她的嘴永远不会闭上了.邻人神情微妙,声音却大了好几个分贝.
“喂,你听说了吗?「Ficarancy」大小姐摔死了,好像还是自愿跳下去的,真是太可惜了,多好的姑娘.”
邻人粗旷的嗓音染上悲哀.
手帕落地掀起灰尘,污垢爬上光滑的布料,恍恍惚惚.
“据说Silence.E.Ficarancy大人掉下去的时候还没断气,拿手指画了两个字……”
“我想想,好像是……”
「''终人.''」
''民间有童谣,说第一次复活,第二次死亡,第三次埋葬.''
''你说,这是第几次?''
「'终人第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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Ⅴ.「皇后第五」-''她的头颅开满鲜花,这才是她生前最喜欢的罪恶模样.''
Silence.E.Ficarancy明明已经死了,可她出现了,却还是死了.
距离Silence的葬礼过去了四天,有人传闻说Silence在她的葬礼上赴了自己的死宴,这可把宾客们吓得不轻.
这尸诈的好,想必那些豪门贵族被吓得屁滚尿流的样子一定很好笑吧?
你缓缓抬眸,瞥向暗门遮掩的地方,其中光芒微弱,幽深静谧,但这也仅仅只是表象而已.
三重天最大的赌场,就算死了也没人替你收尸,断胳膊断腿的事情也是莫等闲.
天杀的,什么客户需要渡人亲自来赌场接,你又不是托儿所老师.
“喂,你知道莫卡瑞安在几号赌场吗.”你佯装不好惹的样子,霸道地戴上墨镜,脖颈处挂着华而不实的金链子,“我是他老师,来叫他来上课的.”
果然非主流老师教出惹不起的学生,服务员嘴角抽搐,乖乖将你领到了一扇门前.
你的客户莫卡瑞安绝对在这里.
“哦……莫卡瑞安公子,要不我们来做个游戏吧,这么久了,我有些累了呢.”
少女幽怨地询问对面的人,空灵飘渺的嗓音仿佛幽灵游荡在你耳边.
是从那门里散出来的,甚至还有隐隐约约的回音.
“「皇后」小姐请说.”少年浅笑,喉如甘露滋润,春风拂面而来.
是她,你呼吸一滞.
“就这样吧,”Silence飘渺不定的嗓音有些愉悦地上扬,回音偏许诡异,她笑着掏出手枪,答道:“如果阁下打的枪数最多,这东西就归你了哦.”
言罢,Silence似乎将某个东西挪了挪,摩擦声小到听不清.
“只要把枪口对着太阳穴就好了,我教你……”Silence刻意拖长了尾音,又意义不明地轻笑,发上的精致装饰物叮叮当当,吞噬了无尽而又虚无的空灵.
响亮的碰撞声,Silence把手枪架在少年的太阳穴位置,愉悦地哼笑.
“来吧,第一枪.”
这一枪是打空的,但仍旧会继续,知道他不想打为止.
“「皇后」小姐,一共五枪,现在该您了.”莫卡瑞安给手枪上膛,面上的笑不知真假,既没有对胜利的势在必得,也没有对Silence轻蔑.
Silence果断接过,看样子有些困倦了,笑容的弧度更显诡异.
“看好咯,”Silence淡然将枪口摁住太阳穴,浅笑嫣然,朱唇轻启:“这是第一枪.”
她扣动扳机,此刻无事发生.
转瞬间,已经第六枪了.莫卡瑞安隽秀的面容蹙起眉,笑容如云烟散去.Silence笑面如画般定格,她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不哦,我不会停下来……”
飘渺、空灵,又伴随着孱弱的诡异回音.
莫卡瑞安终于心急了,试图阻止Silence再次摁动扳机.
“砰.”
一声不算尖锐的枪鸣声划破平静的包厢,花瓣飘出门缝,糜烂成温热的鲜血,它们都炸开来.
空洞的太阳穴凹陷,猩红的花瓣涌出,疯狂蔓延的血腥味熏的你头晕脑胀.
“唔呼,莫卡瑞安先生,”Silence勾起虚无的唇角,愉悦地歪了歪头,甜甜地笑了,“这是第二次.”
「''Silence……''莫卡瑞安抹去脸上温热的鲜血,上前抓住少女的手腕,但脉搏却不再鼓动」
「'皇后第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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Ⅵ.「回溯第六」-''人死如灯灭,长香久,不思嘱,花满路.''
拼凑出的记忆告诉你,Silence当初绝对不是死于断头台下.虽说记忆中确实有一颗散发着尸臭的腐烂头颅,但那绝对不是Silence,而那颗头颅在糜烂时也仍旧在说话.
人死如灯灭.继断头台之后,你或许在某处不起眼的晦暗角落里瞥见一支灯火迷蒙的白蜡烛,钴蓝的焰火似乎在哀悼着某位逝者.
你记得你见过,在某位红衣银发的少女手中,幻灭的眼眸中流转着哀伤,又或是戏谑.
光影阑珊,骨白被朱砂充斥,滴血了地红.
焰光忽明忽暗,烛火摇曳如花.
红光虽喜色,烛影亦是忧愁.
银发的少女淡淡回首,云水蓝的眸中沉淀了世间最动人的海色,星星点点恰似星海溺了银河.
恰好是一点一滴朱砂,浸透雪色,湿了一片纯白.当你与她对视时,亦或是那童话中的红皇后——但她肯定更美,不是吗?
拼凑的记忆不可靠,无法消磨殆尽渡人的本能.你曾经对四重天向往过,那里是童话的故乡.
而如今,四重天醉死温柔乡.
莫卡瑞安与Silence的恩恩怨怨你无权过问,与其说他意在重返九重天,更不如说他想得到Silence的青睐.
Silence的脸是一片空白,她大概也会很美吧.莫卡瑞安甚至愿意去吻她,未被夺走灵魂的神之身,如今仍旧爱着她.
Silence不会了结情感纠纷,她没有,又何必去在乎它们.
吻了Silence似乎使莫卡瑞安的思路清晰明了,他清楚地意识到时间被人,不如说神回溯了.
真凶便是先前满眼柔情的陌泠,因前往四重天已然蜕变成红皇后的「祂」.
Silence还是死了,三重天没能留住她.
这对她来说,仅仅只是一只眼睛的轮回罢了.
「'请不要因为醉生梦死,将它理所当然地认为成乌托邦,在遥远的曾经,它又何尝不是个温柔乡'」
「'回溯第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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Ⅶ.「渡人第七」-''我是执舟的人,守候河流千年,醉生梦死又一世.''
“我在等她,她在九重天.”最后少年柔声说,“你呢?”
“我在等候河流归去,现在才发现,凡尘杂念中,车和马都慢,声声慢.”
“渡人是个例外,但倘若不选择融入这世俗,那便恍若隔世.”
“至善与至恶都是极致,但它们本质不同,所以连判官的天平也无法称量它们的重量,这就更能证明它们本身就无法相比.”
“凡尘赋我为善,那我即天生为恶.”莫卡瑞安想起她曾在二重天这样说过.
时光倒转,烛火摇曳多姿,画像上少女的笑容变得晦暗不明.
Silence喜欢抱着她的画像叹息,三次,仍旧是这样重蹈覆辙的扭曲戏码.
第一次,坠楼而亡.
第二次,扳枪自杀.
第三次,断头台自刎.
Silence不可能允许自己被砍断头颅,所以她是脖子撞到镰刀上自刎身亡的.
不,似乎还有第四次,莫卡瑞安拧眉.
是的.
第四次,饮毒酒,含悲亡.
你平静地划着小舟,仿佛只是一瞬间回到现实,不过寻常事.
阖上双眸,当你醒惊魂梦,孤零一人一小舟,才发觉是自己庸人自扰,醉生梦死一世.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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