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范无咎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便是自家哥哥那张俊美的面容近在咫尺。这一幕让他瞬间大脑一片空白,眼前之人明明是日思夜想的存在,此刻却令他不由自主地怀疑起自己是否仍置身于梦境之中。
向来做事果断的范无咎直接给了自己一巴掌。
“啧...”
火辣火辣的疼。
根本就不是梦。
范无咎再度一怔,疼痛已然被抛诸脑后,他的目光重新聚焦在谢必安身上。发现自己仍是无法移动,他心中了然,自己依旧还在镇魂伞中,环视周遭,发现360°都可以看见外面的世界。
最终,范无咎的目光落回了谢必安身上。那张如此熟悉的面庞,长发散乱地铺陈在枕上,眼睫毛微微颤动,神情安详而从容。
范无咎愣愣的看着谢必安,目光未曾移开。不知过了多久,谢必安缓缓睁开了双眼。他显得有些迷蒙,但第一时间便转向身旁的伞,轻声说道,“早啊,无咎。”虽未听见声音,但从他那熟悉的口型中,范无咎读出了这一句温暖的问候。
“早,哥哥。”
谢必安自然而然地拿着伞前去洗漱,随后便开始更换衣物。伞中的范无咎就看着谢必安的生活,等等?等等!换衣服?!心中蓦然一惊,脱口而出,“等等,哥哥,你就这样把我带过去了?”
对啊,谢必安听不见,而且他也不曾知晓在伞中可以看见外面了,自己这么偷窥自家哥哥真的好吗?不对啊,自己明明就是光明正大地看,怎么就偷窥了,可是谢必安本人不知道,是不是还算偷窥,就算是偷窥我范无咎也是光明正大地偷窥。
幸好昨日谢必安并未将他替换出去,否则此刻让范无咎出去更衣,让谢必安发现伞内竟可看见外界了,谢必安定会羞愧难当。那时,别说出门见人了,恐怕谢必安会连被窝都不愿钻出。至少今日晚上谢必安换范无咎出来发现以后,还给了谢必安一晚的缓冲时间,让他得以暂时避开这份尴尬。
谢必安的目光骤然转向了镇魂伞,范无咎心头一紧,周遭的静谧仿佛被无限放大,只剩下他急促的心跳声在空气中回荡。难道哥哥已经察觉到伞里可以看到外面了吗?
不过,幸而谢必安只是瞥了两眼眼底闪过了一丝疑惑便转回了头,范无咎趁机悄悄松了口气。可即便如此,心头那份莫名的紧张感依旧挥之不去,明明已经说过是堂堂正正地看了,为何还会感到如此心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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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是残留的醉意仍在作祟,谢必安醒来时仍觉头痛欲裂。他下意识地向身旁的镇魂伞轻声问候早安,尽管深知伞中的范无咎既无法看见也无法听见,但这早已成为他多年来的习惯。
回想起昨日也未从日记本上留言,也未曾为无咎出来更换衣物,便任由他着装入眠,心中不禁涌上一阵歉意。而此时,晨光已悄然铺满房间,谢必安意识到自己这是已经睡过了头,便着急忙慌的拿起伞去洗漱了。
昨日所着之衣,是哪套来着?是残花泪吗?谢必安心中暗自思量着,希望能与无咎身着同样的装束。
暗戳戳的小心思。
镇魂伞刚刚是不是动了?
是不是因为昨日未能如平常一样换无咎出来,令他担忧了呢?谢必安微微侧首,目光落在一旁静静倚靠的镇魂伞上。可是镇魂伞依旧如故,并未有丝毫晃动的样子,难道真是自己的错觉?或许,是自己多虑了吧?
算了先换衣服吧,衣服就换了一半又不能这样就把无咎换出来。
这一日如往常般平静地流逝,上午时分,众人沉浸在游戏的世界里,享受着那份独有的激情与欢乐。午间,他们聚首一堂,欢声笑语中洋溢着温馨与活力。而到了下午,当喧嚣渐息,谢必安的目光则落在了手中的罗盘上,陷入了一阵沉思之中,那古朴的罗盘在阳光下闪烁着微弱而神秘的光芒。
“不知道地府那边还好吗。”
来到庄园以后就不能随便进出了,经过长时间的考虑以后,谢必安最终还是决定前往寻找奥尔菲斯谈谈,还是想要回地府看看,万一阿傍罗刹他们忙不过来了怎么办。
“奥尔菲斯?”见就奥尔菲斯一个人,谢必安也就找了过去。
“怎么了,必安?”奥尔菲斯轻轻放下手中的书卷,抬眼便看见谢必安面带些许腼腆,整个人显得都有些变扭。
“我想回去看看,可以吗?我不会耽搁太久的,夜晚出发,白天之前一定赶回来,不会让任何人起疑心的。”
奥尔菲斯的神情略显凝重,但他想到谢必安的独特身份,最终还是轻轻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他为谢必安特地开启了一条隐秘的通道,就在他房间的后花园里,以便其能够随时自由地离开这座庄园。
奥尔菲斯决意禁止众人离开这座庄园时,他的内心就已经考虑过很多了最初只是为了爱丽丝,但现在不一样了,他为了所有人。对于监管者而言,一旦踏出庄园的边界,便只能以虚无缥缈的灵魂形态存于世间,稍有不慎,便会面临灰飞烟灭的悲惨结局。而求生者们,倘若再度遭受尘世无情的摧残,又有谁能挺身而出,给予他们庇护与慰藉呢?
而范无咎就静静注视着自家哥哥范忧的一天。目睹着他全神贯注地投入游戏世界,甚至因为失误而遭受板子砸中的那一瞬,范无咎的心不由得揪紧了。那一砸,定是疼痛难忍吧?若能抛开一切束缚,亲身陪伴在哥哥左右,分担他的苦痛与悲伤,那该有多好。
自己能看见外面的世界,这恐怕也是哥哥一次次打游戏积累出来的结果吧。谢必安来到这庄园才多久啊,想到他为了达成目标不知经历了多少场游戏,范无咎的心便一阵阵抽痛。毕竟,谢必安原本的身体就不好,还这样劳累自己。
夜幕再度低垂,谢必安拖着略显疲惫的步伐回到了房间。范无咎本打算等谢必安把他换出去以后向他倾诉内心的种种思绪,然而谢必安似乎并无此意,依旧独自一人承担着这份重担,还来到了下午他和那个穿着白西服的人一起来的地方,虽然就在后花园,但是却极其的隐蔽。
“这是...一扇门?”
范无咎听不见外面的声音所以他也不知道谢必安和那个人说了些什么,反正现在他感觉挺神奇的,这里多了一扇门。
谢必安推开门,缓缓步入门外的世界,眼前所见的一切令他不禁愕然,就这样,直接从庄园中走出来了?回望身后,那扇孤独伫立于空旷之地的门扉,在无垠的静默中更显几分诡异与孤绝。
突然感觉这个世界已经超出他的认知了,应该说这个庄园已经超出他的认知了。
果然现在人类越来越发达了。
连鬼混都能呈现出实体让人类所看见,还能穿越。
等等...那还要地府干什么,还要十大阴帅干什么?自己是不是要失业了,真好...
谢必安突然感觉生活无望,但还要继续。
算了,还是直接返回地府吧,却只见脚下之路蜿蜒曲折,坑洼遍布,奥尔菲斯,你究竟是如何在众多路线中选择了这般崎岖难行的道路?
“好久没走过夜路了。”谢必安小说的嘟囔了一句。
究竟过去了多久,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只记得每当夜幕降临,若有任务,范无咎从不会让他参与。甚至,只要他稍有不情愿,范无咎便会让伞抖来抖去,他怕范无咎把伞弄坏了也就被迫同意了。而且此时,他身上仅着一袭残花泪,秋夜的冷风拂过,不禁令他感到阵阵寒意。
“幸亏无咎不知道...”
别说,话语未落,伞身便剧烈地颤抖起来。见状,谢必安连忙伸手稳住,同时努力平复心绪,试图安抚伞中的范无咎。
“无咎这是怎么了?都已经出来了又不能把无咎换出来,不然他该担心了,说不定还会乱想...”谢必安并不知晓范无咎如今已能看见一切,因此显得格外手足无措。
是不是因为这两天都没将范无咎换出来,所以才让他感到不安?谢必安心头一紧,忽然意识到自己确实已有两日未让范无咎现身了。如此一来,范无咎担忧也在情理之中。可是现在该如何是好?要折返回去吗?无论如何,绝不能在这样荒无人烟的地方让范无咎出来,他还不想让自家弟弟说。
范无咎见谢必安态度坚决,神情中透露出几分无奈与挣扎,最终还是轻叹一声,选择了沉默。他心中也大概明了了,谢必安定是挂念着地府,想回去看看了,早些回去也罢,毕竟这荒郊野外危机四伏,若真遇上什么凶恶之鬼,只怕谢必安还会心软。
见镇魂伞又久久未动,谢必安心中略一迟疑,最终还是收好伞迈步朝着地府的方向行去。既然已经离开了庄园,索性就回去地府看看,倘若那里真是一片繁忙,他还能稍尽绵力,分担一二。
不得不承认,这夜里的寒意确实渗人,脚下的路也崎岖不平,稍有不慎便有可能跌倒。谢必安一路行来,总感到似有无形的目光紧随其后,心中不禁生出几分警惕。他数次回首张望,却始终未见任何可疑之人影。
直觉如电流般窜过谢必安的心头,令他警觉到周遭氛围的异样。一手悄然移至身后,紧紧握住了镇魂伞的伞柄,随时准备迎战。他再次停下脚步,谨慎地回望四周,深邃的眼眸在夜色中搜索着任何可疑的踪迹。确认四下无人后,他的思绪迅速转动,暗自盘算着如何才能逼迫那隐匿于暗处的人现身。
刚把头转回来就看见了一张放大了好几倍的脸,几乎要和他的脸贴在一起了。
“啊!”谢必安猛然一惊,身体条件反射般地连连后退。然而,脚下却因路面不平而失去了平衡,整个人向后倾倒,瞳孔在这一刻骤然放大,溢出了满目惊恐。
结果下一刻,谢必安整个人便被猛地拉回,直接跌入一个怀抱之中,气息很熟悉,没看清脸,由于惊吓也一时没想起来是谁,“哎呀,可把小白吓坏了。”
那人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挑逗与笑意,既轻佻又不失魅力,虽有些贱兮兮却又让人丝毫生不出厌恶之情。
这句话一出,谢必安心头便已明了来人的身份,心底也不自觉的松了口气,能如此称呼他的人本就不多,再配上这独有的语气,在夜中能悄然无声靠近他还没被察觉的还能有谁。
“夜游神,你真的吓到我了。”谢必安从他怀中挣脱,站稳后微微蹙眉,语气中带着些许不满与埋怨。
“我自然知道吓到我们小白了。”夜游神说道,“不过,才几日不见,你竟然学会了打扮自己。我当时没认出是你,只看到有人竟敢如此大胆地往地府而来,便跟了上去。”他边说边用手指轻轻挑起谢必安的下巴,笑盈盈地,“同为十大阴帅,你却是其中唯一一个长相漂亮的,如今这般装扮,若不是依靠气息,又有几人能认得出你?若不是你手持那标志性的伞,我还真认不出是你呢~”
“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的。”谢必安抬手打掉了夜游神伸过来的手,若非他脸颊上那抹因被挑逗而泛起的红晕出卖了他,简直会让人以为他是真的生气了。
“噗...小白果然还是如此脸皮薄,可我说的都是实话呀。咱们地府之中,哪儿还能找出第二个如你这般漂亮的人物?虽然无咎也生得颇为俊美,但他终日冷着一张脸,哪里比得上你的温润如玉?”
“别让无咎知道了,否则他又该生气了。”谢必安语气中带着些许无奈,心中又不禁暗自嘀咕,难怪他们都不会叫无咎小黑反倒一直叫自己小白,合着是看他好欺负了?
“生气?是因为我调戏你而生气,还是因我直言他冷若冰霜而动怒呢?后者似乎不太可能吧。”夜游神眯起眼,似笑非笑地望着谢必安,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怎么,我记得那些倾慕我们小白的魂灵,从黄泉路一直排到了人间界,却无一人入得了你的法眼。我们可是羡慕都来不及呢,难道说,小白这是看上了无咎不成?”
“怎么可能,别乱说。”谢必安本已稍退的红晕再次如潮水般涌上面颊,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急切,“你可别误会了。”
有时,谢必安真恨不得给自己一拳,心中满是焦躁,为何每次都被轻易撩拨,以至于脸颊染上红晕,这般反应只会让人误会更深。夜游神那家伙虽说并无恶意,却偏偏热衷于恶作剧,总爱大晚上出来吓人或者调戏一下别人。
谢必安总是成为那个幸运儿,甚至晚上散个步都能被夜游神调戏一番,还每次都用范无咎来调戏他。
据夜游神所述,每当轻描淡写地逗弄谢必安时,对方那不禁逗的脸颊便会染上一抹绯红,显得局促不安,语速急切地试图辩解的模样,着实令人感到分外可爱。加之谢必安不仅容貌出众,性情亦是温润如玉,这般人物,确实让人难以抗拒不去亲近。
地府中的众魂似乎都与谢必安保持着不错的交情,尤其是受夜游神影响颇深的十大阴帅,他们很多都称呼谢必安为“小白”。
小白这个称呼还是谢必安初次来到地府成为白无常时夜游神这个社交达人过来交友时给他起的,当时夜游神问了谢必安的名字,“白无常?谢必安?叫你白无常显得太有距离感了,叫你谢必安又显得我们太生疏了,就叫你小白吧。”
当时谢必安只是觉得这个前辈有些不务正业的感觉,也没想过这么不务正业。
至于范无咎,夜游神可不敢过去作死,范无咎不给他一伞打出去已是万幸,若再严重一点,说不定还会赏赐他一勾魂锁。
“好了,不逗你了,我得去巡视了。至于无咎生气嘛...眼下的天气如此寒冷,你竟就这般装束出门,若让无咎知晓了,怕是真的要生你的气喽。而且到时候要是真又病倒了,别又病恹恹地躺在床上哭唧唧哦~”夜游神笑眯眯的把外套披到了谢必安的身上。
“我什么时候哭了?”谢必安并未拒绝那件递过来的外套,他了解自己的身体状况,若真因此病倒,无咎必然会生气。但是,他谢必安什么样的病痛没有经历过?管他什么大病小病的,又怎会在生病这种时候轻易落泪?还哭唧唧?不可能!
“是吗?也不知究竟是何人。”夜游神望着谢必安,眼中闪烁着戏谑的光芒,“我晚间前去探视,只见他昏昏沉沉间竟扑入我怀中,口中不住呼唤着范无咎的名字,哭的梨花带雨那叫一个可怜。”夜游神说着,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目光却未曾离开过谢必安那难以置信的面容。
丢死人了。
谢必安真的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了,他还以为自己当时在做梦呢,根本就没想过是认错人了。
奥尔菲斯你为什么不选一条有地缝的路。
“我走了,不再理你了,明日清晨我还需赶路回去。”谢必安言罢,旋即转身疾行而去,步伐匆匆,似乎真的无法在此刻再面对夜游神片刻。
“哎哎哎,小白别生气啊。”夜游神连忙追了上去,心中估摸着自己的玩笑似乎开得有些过火了。他觉得必须要哄一哄谢必安了,否则若是引得范无咎前来兴师问罪直接找上家门来,那可就麻烦大了,范无咎可是刚来就差点把阴曹地府铲为平地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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