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承志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女儿。
说实话，廖承志有那么一瞬间慌张了。
他是没想过女儿居然会以死相逼，这跟多年前的那个女人有什么区别。
“爸，求您答应我。”
这句话一直在廖承志的脑海里盘旋，直到许惠来到自己面前这才打破了沉默。
许惠看着愁容憔悴的廖承志，蹲下来问他：“怎么了？”
“惠姐……”廖承志看着许惠，“我居然会想起那个女人。”
许惠选择沉默，一把把廖承志的头抱入自己的怀里。
她把他当弟弟，他也把她当姐姐和嫂子。
许惠知道，廖承志有的时候很脆弱。
他的弱源自于对哥哥的思念，对女儿的疼爱。对于过往的过错，许惠明白他不会轻易认错，他视哥哥如命，自从哥哥走了，他比任何人都要崩溃，以往的法律系高材生也逐渐走向了终点。廖承志更了名，换了地，娶了新的老婆，那都没有用。他依旧记得那个晚上哥哥死在自己的面前，那双要求弟弟给自己复仇的眼神，他一个人就逐渐走偏了。
“你这几年唯一做对的事情就是把你们的女儿照顾的很好。”
许惠决定不再逃避，直接一针见血。
“惠姐，那是她的女儿，不是我的女儿。”
“选华，清醒点吧。”
选华……这个名字就跟一条刺一样，深深地扎入了他的心。
如果不是那一晚的冲动，他根本不会有一个这样的生活。
【廖选华，我就是一见钟情沦陷了，你要我怎么样？】
【我对你是真心的，我也没有背叛你，所以你别爱信不信。】
【你敢说你说的真的吗？你敢不敢跟我坦白？我都说真话，那你呢？】
【你既然不爱我，为什么要选择跟我一起交心？】
【你在我这呆了一礼拜，如果我认识你，我早该让你投案自首了啊！】
【我承认我爱你入骨，你把我杀了可以，但你要照顾好我们的女儿。她是你的亲生女儿，我没有说假话，我也没道理说假话，因为我这辈子的男人里只有你一个。不管你信不信！】
种种迹象，种种回忆蔓延在脑海里的时候，他的心里只剩下了一遍又一遍的嘶吼。
他捂着脑袋，两眼发红，但就是留不下泪。
他的哥哥，他的哥哥，满脑子都是那一个夜晚。
他宁愿思念他的哥哥，也不愿意惦记那个女人半分。
一个是亲的手足，一个是生活中的插曲。
插曲一旦开始，就很难收尾。
此时门开了，许惠跟门外的人对视，问：“你怎么才回来？”
廖泽烨无所谓地说：“哦，我刚刚去搞业务去了。”
夫妇俩也没怀疑，许惠示意廖承志：“你先回房间吧，我给儿子热点饭。”
廖承志回了房间就躺在床上。
他不敢闭眼，一闭眼就梦到那处森林，以及那个午夜。
女儿要跟那个警察的儿子在一起，他说什么也不愿意。即便是别人，廖承志也不会允许，更不会纵容。廖芜媛是他的唯一的血脉，他说什么也要保全，他所能做的，唯一能做的，就是斩断余家人的根，让他们永世不得拔起。
过了许久，许惠来到了房间。
房间里，廖承志侧躺着，很安静。
不知道是睡了还是没睡，总之一个人侧躺着，手脚发凉。
许惠上前探了一下廖承志的额头和鼻息，确定无误后就把食物放在床头柜上，自己带着门出去了。
望着眼前的儿子，许惠问他：“你跟我说实话，你去哪里了？”
廖泽烨没有说话，而是用微信发给母亲。
【找了余警官。】
许惠又问：“你们说什么了？”
【跟他说了妹妹的事情，还有……一个案子。】
“什么案子？”
【杀人案。】
“你，杀人了？”
廖泽烨点点头。
“谁？”
手机又响了。
【贺泉。】
“他是你老同学，你怎么能下手的？”
“妈……”廖泽烨放下手机，握住了母亲的手：“他想侵犯她。”
许惠的大脑如同晴天霹雳，她震惊了，但她还是尽量压低了声音：“你……你糊涂啊！你怎么能这么糊涂？家里糊涂了一个已经够了，怎么又来了一个糊涂人呢？你怎么……诶！不行，你给我去自首，现在去！马上去！”
廖泽烨拽住母亲的胳膊：“我已经去自首了，当然还有别的事情要跟余警官说清楚的，还有……余警官答应我，他会跟媛媛分开的。”
许惠的心情瞬间垮掉：“你们真的是造孽！让媛媛收拾你们的罪恶，我说什么也不愿意！”
廖泽烨示意里屋：“妈，叔叔……叔叔他怎么样了？”
许惠叹气：“你们少惹点事情行不行？我现在要忙你们三个人已经很累了！我不想再出岔子了，还有…你叔叔那边需要有人照顾，我得去看着他。对了，你几号去法国？”
“五号。”
“好，我知道了，你这几天小心点。”
“嗯。”
许惠刚离开餐桌，廖泽烨收到了一条余晟津的短信，
【明天我放假，一切事宜请都详细做好说明。】
余晟津的短信，简短而又有力。
这两个月以来，余晟津他们几乎花费了所有的气力。
发出这条短信后，余晟津被江平和陈昭叫进了会议室。
会议室里，还有孙义春。
孙义春问他：“你最近是不是还在跟那个女孩子在交往呢？”
他该怎么说？
是，还是，不是？
陈昭说：“儿子，我们调查了，她们家确实有问题。”
余晟津沉默了五六秒才开始点头，他这几天都没有休息好，显然脑子的反应也没跟上。
孙义春继续说：“小晟，跟她分开吧。”
余晟津这一次抬起头，看着他们三个人，做出了摇头状。
江平有点着急：“你这孩子……怎么跟你说不明白呢？”
陈昭用眼神瞪着江平，江平乖乖不做声。
陈昭很少瞪人，但一旦瞪人那一定是有大问题。
“现在不是时候。”
余晟津挤出了这六个字，然后继续说：“我们还没有好聚好散。另外，我们还有事没有做完。”
孙义春问他：“什么事？”
余晟津抬起头，双手交叉：“有关她哥哥还有其他亲属的事情。”
陈昭拍了拍儿子的肩膀，问他：“你怎么想的？”
余晟津望着母亲，语气平淡：“她说，她很想知道自己和任欢的亲属关系。上次跟任晨远的见面很不愉快，面对她哥哥非法贩卖药物，她也想跟我理性分手，但是被我拒绝。我的理由是不能让她一个人单枪匹马跟她家里人硬碰硬，既然上家是她哥哥，那么哥哥后面一定有黑手，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她的爸爸。只要抓住了她爸爸的痛点，我们就能找到相关人，我现在已经有了个不寻常的推断，那么就是任青案跟他们家一定有关系！”
江平问他：“那你想怎么做？需要支援吗？”
余晟津摇摇头：“暂时不需要。如果需要，那些狐狸自然会露出狐狸尾巴，因为他总会暴露出自己的缺陷的，这一点是能判定出来的。”
孙义春叹气，问他：“你知道你爸爸怎么牺牲的吗？”
余晟津的头更低了：“知道。”
陈昭对其补了一句：“他也知道的一知半解罢了。”
余晟津转过头看向孙义春，孙义春说：“你的父亲，死于一把名为意大利伯莱塔92F的手枪。我们调查过，这个枪的记录不多，是因为当时这把枪入的少，没有什么人进过。当年这把枪很少人入，因为这把枪杀伤力极大，所以就连老板也只入了一把。根据这一把枪，是怕自己惹祸上身还是如何，用了哥哥的名字作为登记，后面这把枪没几天就出现了在枪战，而那把枪的子弹我们一直找不到对应的痕迹，而这一次我们查出来了，就是这把伯莱塔。”
余晟津抬起头望向陈昭。陈昭在他的印象里其实很少笑，她也很少瞪人，但这一次的母亲不仅瞪了人，而且使劲摁住了他的肩膀。
陈昭把图片递给他，又指着那把枪的图片说：“这把枪是你一岁才引进国内的。一进来曾经有过一次枪战，那次抢劫银行的犯人昔日因为滥杀无辜而被判了无期。前阵子因为任晨远的案子不知道谁透露出来的，结果那个犯罪嫌疑人透出了这个一个事实，后来他这把枪给了他一个朋友，这个朋友如今就在永安就职高层职位。”
余晟津拍了拍自己的脸，问母亲：“所以我应该去调查永安吗？”
陈昭颔首：“你应该调查，但不是现在。”
“为什么？”
孙义春挑眉：“为什么？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出去我都觉得丢脸。”
陈昭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去洗个脸，实在不行就回家休息，你真的太疲倦了。不要开车了，等会儿车我开回去，你就走回去，明白没有？”
余晟津根本无暇顾及自己的模样。
对于一系列问题的轰炸，他做到的只是听从。
走出会议室，余晟津的眼皮子已经很重。
现在除了母亲，其他人都在劝他们分开。
他加重了真份心思，也明白了长辈们的意思。
分开……分开……分开……
即使再被人误解，再被人嘲笑，他也从来没想过放弃这段感情。
当然，即使他希望这份感情是纯粹的。
但他们俩之前是纯粹的又有什么用。
他知道，她只想要一份有始有终的感情。
她也知道，他只想要一份难以忘记的感情。
只是一旦有始有终和难以忘记融合在一起，就只剩下了纠结苦痛。
……
廖芜媛跟丁萱到了巴黎，出了关就直接坐上了丁萱弟弟丁祈礼的车。
不比丁萱的精神，廖芜媛很疲惫。
她在飞机上就一直维持着一个动作，45度抬头侧坐看着遮光板，看着它从白天到黑夜。除了吃饭，她的动作依旧如此，没有变也没有动。
在车上，廖芜媛的眼皮子已经很重了。
她想用手机给余晟津打个电话，但想想算了。
结果人家打来了，她划开手机差点没从车上飞出去。
“喂。”
“嗯，是我。”
同样，余晟津在电话里也是一样的疲倦和低沉。
“我只是来跟你说一声，明天我跟你哥哥还要见一次。”
“你们……”廖芜媛拉低了音量，“你们不是已经见过了？”
“你哥哥真的有一句没一句的，我的脾气都被他折磨光了。”
“真抱歉，或许他有自己的软肋吧。”
或许廖芜媛也被他影响导致更困了，她的声音也是越来越小。
余晟津此时躺在自己的房间里，吹出几口淡淡的烟。他弹了弹烟灰，继续说：“另外，我合理怀疑有一把枪在你们家。”
“枪？什么枪？”廖芜媛一下子刺激醒了，但举动惊动了丁家姐弟，廖芜媛又把声音拉低道：“这把枪很重要对吗？”
余晟津自然没把实情告诉她，他说：“很重要。不过这件事，我也会问你哥哥，确定无误后，我就按照他说的先哄着他。现在案子越来越明朗了，我想……咱们可以有始有终。”
廖芜媛松了一口气：“那就好，我怕你被我耽误，那就糟糕了。”
廖芜媛正要挂电话，余晟津说：“我是一个不怕耽误的人，我只是怕在你眼中我不是一个有始有终的人。”
廖芜媛愣住了。
这个男人，给足了她这辈子一切的勇气，也给足了她信心。
从未有过，从未想过，她的内心被他支配了起来。
“谢谢你，我知道了。”
“如果哪一天我先走了，你会为我流泪吗？”
大概是困了，还是二者都疲惫了，他们如今就像两只孤苦无依的鸟，只能互相抱团取暖。
廖芜媛承认自己并不是一个很坚强的人，但遇到这件事时，她还是坚定地回复了一句。
“会。”
“廖芜媛，你真的是傻。”
“怎么，你掐点打电话给我，是不是你傻？”
余晟津笑了笑，说：“我怎么知道呢？”
廖芜媛抿着嘴，即使很困，她也保持着该有的精神。
就这么沉默，直到她们到达了目的地。
望着眼前的公寓，廖芜媛不知道该做何想法。
她只知道这是丁家在巴黎买的房子，平时没什么人住，都用来招待临时来的客人。她在巴黎读书四年住过两次，每次都住在入口的右手边房间，因为那个房间近马路，她很喜欢坐在一旁的桌椅前看来往的车辆。
“好了，我到了，我先去休息了。”
“嗯，好，你好好休息。”
“你也是，这段时间好好照顾自己。”
“你查案也要注意身体，少让阿姨操心。”
“嗯，知道了。”
“竞标加油。”
“谢谢。”
他们彼此一起挂了电话，都有一种最后的舒心感。
他没有告诉她认识的长辈们开始劝他们分手，她也没有告诉他自己在飞机上思念了他好久好久。
他们都想有始有终，那是他们唯一的定论。
挂完电话，丁祈礼用手指示意她：“小媛，你就还睡这一间吧，这里能看到外面的风景更清晰一点。”
廖芜媛颔首答谢：“谢谢你礼哥，这段时间有劳了。”
丁祈礼说：“这地方离巴黎铁塔那边也挺近的，你要是有时间我可以带你开车带你去逛。”
廖芜媛依旧客气答谢：“谢谢。”
丁祈礼问她：“等会儿带你们去吃饭吧？”
廖芜媛拒绝了他的好意：“不用了礼哥，我有点困，我先睡一觉。”
廖芜媛把行李放在房间，起身去洗手间洗澡。
一天的疲惫全都在热水里融化，廖芜媛简单地洗了洗就出门了。她望着屋外，屋外刚好有着晚霞，她拍了下来。
刚拍下来准备修图，郑可茜的微信语音打了进来。
“我的小廖，到哪里啦？”
廖芜媛盖在被子里，喃喃地说：“你多久没打电话给我了？”
“诶哟！”郑可茜在电话那头一直在笑，“你自己也没打给我呀。”
廖芜媛深吸一口气：“我很忙，休息几天就要开始竞标，我还没准备好。”
郑可茜在电话那头啪啪啪打着电脑键盘，电脑键盘的声音的声音很清脆，廖芜媛只感觉手机有两处震动，随后就是郑可茜的长篇大论：“这次拍戏的钱已经打给我了，我想用这些钱买一套房子，我看中两套房型，是在你家那一片的。你帮我看看，哪一个你更觉得好些，房型和价格都差不多，一个20楼，一个16楼，你帮我看看。大小其实我和杨程无所谓，现在他事业也越来越好，主要是你住这也好些个年头了，帮忙看看呗。”
廖芜媛把聊天窗口缩小，打开了郑可茜发的两条链接。
房子都是南北朝向，都是通透户型，不过就是两室两厅和三室两厅的区别。
20楼那个在她住的附近隔壁那栋，16楼那个则是个新楼盘。
“我觉得20楼挺好的。”
“你也是这样觉得的对不对？”郑可茜在微信里是十分激动，“我也觉得挺好的。”
廖芜媛静静地嗯了一声，或许是声音太小了，郑可茜并没有听到。
“那你回头回来的时候一定能过来参观了。”
“不用了吧。”廖芜媛的困意又上来了，“要不这样，你设计好了有大概的设计图再给我看看吧。对了，能请你们三个帮我个忙吗？”
难得听廖芜媛求助自己，郑可茜当然洗耳恭听。
“你们三个要是都有空的话，陪余晟津吃餐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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