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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此恨芜关风余月

余晟津和陈昭回到家的时候刚好六点。

他们去家旁边菜市场买了点菜,余晟津还罕见般地买了一条鱼。

余晟津把车在一旁稳稳停好,接着拔掉车钥匙,示意副驾驶坐着的母亲:“妈,咱们到家了。”

陈昭支起身子,把安全带按下,打开车门下车。

余晟津很担心母亲,还在一边搀着,小心翼翼地说:“妈……您慢点。”

陈昭难得露出笑,夕阳把她的脸照得红彤彤的。

“晟津,妈妈没有那么娇弱。”

“妈,我最近太忙,没有好好关心您,真的很不好意思。”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也是最近讲座太多,案子也不少就吃饭耽误了,没多大事。”

“下次还是得按时吃饭,要不……让我女朋友来陪您?”

陈昭连忙打住:“别,你女朋友也忙吧,而且你好意思不,人家也是父母养的。凭什么你自己不照顾我,而让她来照顾我呢?”

余晟津当然也是开玩笑的,他是不会让廖芜媛来的。

毕竟他俩感情还不稳定,他们又都看重亲情,都愿意稳定才把彼此介绍给家人。

虽然,这个行为他们谁都没有告诉。

但显然这个默契是默默达成的。

“我就想两个不爱吃饭的女人,到底谁会先提起吃饭。”

陈昭暗暗发笑:“你啊,看着你媳妇就好了,还管我真的是。其实家里还有菜……”

“妈,咱们要新鲜的菜,多吃点新鲜的。我们家不在乎这点钱,妈,您长命百岁比什么都重要。”

回到家打开门,余晟津扶着母亲坐下,接着说:“等我啊,我很快就做好。”

望着儿子进入厨房,陈昭也暗暗地跟了上去。

她捧着手里的是一款很旧的玻璃马克杯,上面写着余铭洲的名字。

那是余铭洲曾经三等功的奖励,上面曾经有很多字。很多字都因为洗了很多年已经褪去,但不知道为何,「余铭洲」这三个字一直都没有被洗掉。

明眼人都知道,那是陈昭故意逃避的三个字。

余铭洲和陈昭是当年警局的神仙眷侣。

余晟津是他们爱的延续,也是他们责任的延续。

夕阳下的儿子就像昔日第一天会做饭一样,着急忙慌和手忙脚乱。

余晟津询问妈妈:“做面条可以吗?”

陈昭反问:“为什么做面条?”

余晟津解释:“吃点面条,喝点汤,对胃好。”

陈昭淡淡的眉眼低垂着,正望着马克杯里的水。

这水很清澈,但陈昭看不到水里的自己。

“你在做什么?”

“玉米排骨和胡萝卜。”

“你会洗排骨吗?”

陈昭走上前想去帮忙,却发现儿子早就处理好了。

“妈,您去客厅看会儿电视吧。”

“说到电视,你是不是有个在电视台上班的同学?”

“方继学,您认识他的。”

陈昭颔首,接着说:“那孩子看着仪表堂堂,看不出还是个电视台主持人。”

余晟津笑着把排骨放入汤锅里简单煸炒,一边说:“是啊,还是个新闻主播,你说他牛不?”

“你也很棒啊。”

陈昭望着儿子的背影,有那么一瞬间,她恍惚了。

那些年的记忆和如今的记忆重叠,有那么一股子不真实。

“妈,少拿我打趣了。”

“晟津,妈想见见你女朋友,你觉得成么?”

余晟津的手停了下来,转身看着母亲。

“我们想着稳定了再一起见父母。现在不是很稳定,我们前阵子有些事,大家都挺忙的,不是很好安排。”

“你和她有合照么?我能看看吗?”

余晟津的手简单地在围裙上擦了擦,他这才发现他们没有合照。

“没有。”

“你们什么都没做过吧?”

还是那句话:“没有。”

陈昭其实在结婚之前跟余铭洲前前后后做过很多次,但如今看着儿子这般矜持,她倒是一点也不相信。

“真的没有?”陈昭轻挑眉毛,“你不知道这样有助于感情?”

“我当然知道。”余晟津语气淡然,“但我跟她的关系,是这些共鸣,是这些快乐,而不是用肉体。我爱她,她不想要我也不想强求她,当然如果她想要,我一定会投怀送抱。”

余晟津难得跟母亲分享这些,他斜着眼看落日余晖,在想廖芜媛此时在做什么。

他们彼此静默。

静的听到汤里汩汩冒泡的声音,水龙头开关的水滴滴落的声音。

炖了汤,蒸上鱼,进行漫长的等待。

余晟津把挂面放入旁边的煮开的水里,直直地放了进去。

直到一个手机的声音把整个寂静的家给打破了。

“我去帮你拿手机。”

“妈……”

余晟津还没说完,他已经从厨房中间的窗口看到母亲去口袋里给他拿手机。

陈昭直接把手机交给他,她根本不看他的来电人。

余晟津知道母亲重视自己隐私,他只是从来没想过如此重视。

“您帮我接吧。”

余晟津示意他的手是湿透的,他不方便接电话。

陈昭看了一眼电话那一头的联系人,上面写着:【邵言南】。

陈昭无奈,只好帮他划开,免提帮他接。

“喂,哪位?”

“学长,是我。”

余晟津拿着手机,看着母亲去客厅默默地打开电视。

“怎么样?”

“那个结果还没出来。但王小姐那个事儿……”

邵言南欲言又止,语气里支支吾吾。

余晟津本来在用抹布擦着厨台,被邵言南的那股子支支吾吾难得有一股气蔓延在肺里冒火,他把抹布用力一甩甩进水槽,插着腰说:“邵言南,你还是不是个警察?”

听到学长冒火,邵言南赶紧说了出来:“我们调查过了,那个粉末里确实有氟硝西泮,但里面的氟硝西泮被一团药给搅和了,显然是故意为之的。我们确定了里面的药量,里面充其量只有十分之一,根本不足以迷惑一个成年人……”

简单来说,就是证据不足。

邵言南又说:“我们查过贺泉的家,若是早一天去就好了。我们去的时候刚好保姆打扫了卫生,什么有用的证据都没有了,更别说那些所谓的那些……了。”

余晟津的双眸望着角落里的姜,右拳开始默默地攥紧,就连声音也变得低沉了下来:“监控那边到底怎么说的?”

邵言南望着笔录,一字一句地复述出来:“监控就跟李群说的一样,那王玉瑶确实是自愿的。具体细节,我们查过那个包厢,包厢里没有监控设备,所以谁都不知道王玉瑶还出于自愿还是非自愿。”

余晟津后背靠在墙壁,从一旁的消毒柜的顶上掏出一根烟叼在嘴里,接着从烟盒掏出一个黄色的打火机,点起烟来。隔着烟雾,余晟津微微眯起眼睛,斜着眼望着外面血红一般的夕阳。

“那只能把贺泉当证据不足释放了呗。”余晟津一边说,一边将烟灰弹到冰冷的陶瓷砖地板上。“明天几点放人?”

“江队说羁押到明天下午两点,因为明天下午贺泉的下属才会过来领人。”

余晟津咬着烟,脑海里突然想起了廖芜媛。

【答应我,不要抽那么多烟好不好?】

一想到这句话,他把烟用手指碾灭,扔进垃圾桶。

“小邵,我今天真的要好好说你一句了。”

电话那一头的邵言南已经猜到会来这么一出。

在余晟津走之后,他被江平狠狠地骂了十几分钟。

邵言南直接站起来,静静地等着余晟津责骂。

余晟津只在电话里头叹气,接着说:“我知道你年轻气盛,但你这一次无意间泄露了报案人,这是会有很大影响的。贺泉你也审问了好几个小时了吧,我相信你也知道他是这么样的人。如果他没听到还好,如果他听到了,你知道芜媛会遭什么样的罪吗?说句不好听的,好一点会遭报复被折磨,坏一点会被杀死和分尸,你晓得吗?”

他的语气如同冬天里的冰柱,全程都是冷冷冰冰,而且坚硬无比。他的神色在夕阳的余晖衬托下显得更加严峻,明里暗里都是对邵言南的批评与指责。

“还有小邵,我知道你无心,我以一个过来的经历人告诉你,正因为我有经历我才会说,千万不要牺牲人民群众的性命,他们是我们该保护的而不是该死的。我……我很爱她,你知道吗?”

“哥……”邵言南耷拉着头,“我知道的,我会保护好嫂子的。”

“算了,你嫂子我来,你别管了。”

余晟津的语气更坚定,但是坚定里透出一丝无奈。

“哥。”

“小邵,你既然出了警校,就是一个人民警察。你做事不能冲动的,冲动很容易误事的,凡事做什么要动动脑子,真的我不开玩笑。”

余晟津难得认真,邵言南也少见的沉默了。

夕阳慢慢落下,黑夜准备入场。

“我不跟你说了,我打电话给芜媛问问她情况。”

说完,余晟津把电话挂了。

余晟津把汤关火,把面条装入两个碗里,把汤和汤料倒进其中。

他端着两个碗上了餐桌,提醒母亲吃饭。

陈昭关掉电视,去厨房洗了洗手出来看着面条。

“晟津,这面条看着不筋道啊。”

余晟津给母亲递上筷子:“您胃不好,不要吃太筋道。”

陈昭用筷子夹了口面,外带喝了几口汤:“好吃。”

余晟津笑了笑:“比爸爸做的好吃么?”

陈昭轻笑道:“其实你爸爸做的更好吃。”

陈昭轻轻地咬下一块排骨。

排骨很软烂,味道跟余铭洲做的相似。

余晟津的厨艺是陈昭教的。

而陈昭的厨艺都是余铭洲手把手教的。

同样一道菜即使用着同样的材料,但是每一个人做的风格都是不一样。无论自己怎么努力,那烹饪出来味道是不会轻易被效仿的。

就连奢侈品都有A货,更何况饭菜的口味。

余铭洲为数不多的遗物里,就有两本家常菜谱。

一本里面的菜不多,但都是夫妇俩喜欢吃的菜。

一本全都是适合小孩子吃的,是为了夫妇俩未来的孩子准备的。

陈昭那会儿厨艺也只是处于初级阶段,虽然在余铭洲的悉心教导下会做一些,但对抽油烟机有强烈孕反的缘故,她怀孕期间所有的菜都是余铭洲做的。

每逢做一道菜,余铭洲都会把做过的菜和调味料写得很清楚,他还会画出那道菜的样式。

不比别人说的适量和少许,余铭洲所有的东西都是精准到克。

陈昭父母早逝,余铭洲不愿意让老母亲过来婆媳大战,他只好请了一个半月的假期陪伴陈昭。然而他刚请完假,陈昭就因为检查出胎儿绕颈入了医院。那一天,陈昭记得那晚霞就跟今天一样红,她能感觉刀口入了自己的肚子,自己还在吸着麻醉,旁边的机器在测算自己的心跳。她记得手术时间很短,只有一节课左右的时间。

孩子从肚子里取出后,刚被医生拍打着小屁股就哭着的小婴孩被医生双手举在夕阳下,照的尤其红亮。

那一天是一九九五年七月二十五号,下午五点二十一分。

“余太太,是男孩。有七斤重呢,五十二公分高,这孩子一看就是来报恩的,真的是好干净好漂亮好高的小娃娃。”

医生连说三个‘好’,陈昭舒了一口气。

朝着陈昭报喜了之后,医生给孩子洗干净,接着擦了擦。

医生把小孩子交给护士,一边说:“让外面的孩子爸爸看一下。”

而她并没有马上出去,她还在躺在手术台上艰难缝针。

缝针的时间很漫长,但她最想见丈夫和儿子。

她想,丈夫一定在打电话跟弟弟一家和婆婆报喜。

在不在手术室外,根本无所谓。

等她被推出来的时候,她却看到身穿警服的丈夫在一旁等她。

见她出来,余铭洲的腋下夹着警帽,他朝着她跑去握着她的手,另外一只温热的手掌还覆在她那流汗的额头上。

他轻轻地贴在她耳朵边叫她:“小昭,听得到我说话吗?”

她声音气若游丝般无力:“听到了,很清楚。”

“那就好那就好,伤口疼么?”

“不疼。”

“诶,终于等到你了,太好了。”

“跟咱妈说了吗?”

“还没呢,等你休息好,出院咱们再说。”

“你……看到了吗?”

“看到什么了?”

“咱们的孩子,是个男孩子。”

余铭洲看着虚弱的陈昭,低头说:“看他干嘛?你在手术室呆了一个小时把我想的……真的辛苦了,小昭。”

他上前亲了亲她的额头,眼睛都哭红了。

“儿子长得像你吧?”

“我希望你能平安。”

“阿铭,恭喜你当爸爸了。”

“小昭,恭喜你当妈妈了。”

那一天,夕阳真美啊。

就跟今天一样红,一样美,一样亮。

回想到这,眼前的儿子已经吃完了一碗面。

“妈,想爸爸了是么?”

“是啊。”陈昭回过神,“我想起你刚出生那会儿,身体红红的,跟夕阳照在一起真的很漂亮。”

余晟津笑道:“我出生的时候不丑吗?”

陈昭抿嘴露出美好的笑意:“不丑,很干净。”

陈昭掏出手机,找了很久才找到一张照片。

“看,这是你出院前的照片,你江叔叔拍的。”

余晟津看着手机屏幕,发现照片的父亲目光深邃,母亲眼神望向他,而自己被父母抱在中间。

白白嫩嫩又小小的婴儿包着软软的包被里,正在哭闹中。

“真可爱。”

“是啊,你爸爸专门请了一个半月假来照顾你呢。”

“爸爸……他好爱我啊。”

“所以答应妈妈,千万不要忘记爸爸。”

余晟津颔首,接着问母亲:“好吃吗?我给您加点汤?”

陈昭低头看着面,又吃了几口。

“不用了,很温,我吃完这一碗就好。”

陈昭吃完面后,天已经完全黑了。

收拾好碗筷入厨房,她发现余晟津在厨房打电话,眉宇之间像是在担心。

他心急又焦心,不知道该怎么办。

余晟津觉得不是办法,他又打了一个电话给郑可茜帮忙。

回到餐桌前,余晟津双手交叉,又想点烟抽。

陈昭试着询问:“怎么了?”

余晟津说:“我女朋友电话不听。”

陈昭说:“或许她在忙呢?”

余晟津焦急地说:都快七点了,她能去哪儿不带手机?就算她在忙,她也要吃饭的啊……”

陈昭安慰他:“或许她电话没电了呢?”

余晟津无奈道:“电话通的,电话说无人接听。”

在宏卓设计公司,十三层的洗手间里。

廖芜媛又吃坏肚子了。

但这种情况不同于肠胃炎。

也不知道是今晚的全家菜式有问题还是怎么样,她一直都在难受。

早知道有这样的痛苦,她真的应该拿手机进来打发时间。

若不是手机在一旁充电,她早就把手机拿进洗手间了。

靠在盖子上,廖芜媛感觉自己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

为了和余晟津的小短假,她也只能咬着牙加班加点。

雪白的额头上已经有了涔涔汗水,她捂着肚子咬牙忍着,一边暗暗叫骂。

她发誓在跟余晟津呆在一起的三天,她一定要学会做饭。

七点半,她终于从洗手间捂着肚子出来了。

她洗好手回到单位,拿着自己的马克杯给自己泡了杯红糖水。

单位的热水在下班期间会很慢。

趁着水还在开,她连忙去拿手机。

手机显示屏幕的信息让她吓了一跳。

光是微信就有十几条。在未接电话里,余晟津的电话八个,郑可茜的电话两个,许惠的电话四个。

她不敢打电话给余晟津。

她很怕他生气,也很害怕他责怪自己。

她先给母亲打了一个电话,说是在忙没看手机。

又给郑可茜打了电话,问她什么事。

郑可茜告诉她,余晟津找她都快要疯了,发微信不回,打电话不回,差点要报警了。

她说:“他自己不就是警察么?”

郑可茜在电话那一头嘲讽:“你现在不要跟我打电话了,赶紧让他放心。本来我今天晚上还有大动作呢,现在被他这一闹全被他憋回去了。”

廖芜媛秒懂,连忙把电话挂了。

望着余晟津的电话,她紧张的心都快要蹦出来了。

按下他的名字,她等着他劈头盖脸骂他。

电话很快就通了。

神奇的是,电话那一头没有责骂,也没有生气。

里面多一份揪心的担忧。

语气颤抖,言语之间透出一丝沉重的心疼。

“你跑去哪里撒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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