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斌走了之后,一家人的生活可以说是彻底的跌落谷底。
王建那边听了也没有搞赔礼道歉什么的,甚至没有一通电话的嘘寒问暖。不止王建,包括任何人,好像常斌的死对所有人甚至是他自己而言,都是只是一种意料之外的解脱。
葬礼办的匆忙,宋岚一夜白头般的,让岁月在她脸上布满了痕迹。属于四五十岁女人该有的纹路。没过两天,她也就病倒了,这期间唯一来看望过的也就数自己的爸妈,还有她的两个骨肉了。
出于家境一夜之间的清寒,常欢只是望了望天,然后转头看看自己还在上小学的妹妹常乐,眼泛泪光,是无措。
“小欢,家里可能拿不出什么钱供你们俩读书了……”宋岚先看着常欢的眼睛说话,然后有些哽咽地撇过头去:“是妈妈不好…对你们不好…你和常乐要好好的,知道不。”
“妈,好好养病。”常欢摸了摸妈妈的头,又看了看常乐。回想当年刚出生的时候家里住的还是个小破房子,爸爸四处打工,每天身心疲惫。再到后来,爸爸妈妈虽然都早出晚归,但至少每天回来时有说有笑,时不时提着两瓶好酒。如今,家里住上了大房子,却是支离破碎了……
宋岚没再说话,闭了闭眼,几滴泪顺着眼角落了下来,湿了枕头。
宋岚本身的病就靠着药撑着,这次一操劳,她知道是天要来收她上去了,她却总想着是常斌想她了,想带她走,他知道她在这儿也太累了,却总想着孩子,两个孩子怎么办?
她的病彻底是治不好了,她快死了,宋岚自己知道,常欢更不是傻子。
“乐乐,咱去外面晒晒太阳。”常欢说着,牵着常乐的手向病房外走。
“小欢,妈对不起你们,爸爸他也是,”宋岚看向窗外,可能活了四五十年了,到头仍是不愿面对这番现实罢了:“小欢,生日快乐,长大了,要好好照顾自己。”宋岚转头,看着常欢牵着常乐伫立在病房门口的背影,此时她头痛欲裂。
常欢没有回头,只是握紧了牵着常乐的手,向外走去。这句对不起来得太迟了,十几年来刻下的伤疤,一句对不起还不配成为创可贴。
常欢记得自己第一次来姨妈的时候,一个人呆在破烂不堪的家里,看着身下的血怕自己就那么死掉了,给宋岚打的几十个电话都不接,到最后接了换来的只是一句“垫个卫生巾在床上躺着,没事别打电话。”那个时候,完成每一场应酬对他们夫妻两个就是天大的事,可才六年级的常欢哪里知道什么是卫生巾,她以为是纸巾,随手垫了几张,冬天冷的刺骨,每一阵风戳进窗户的缝隙吹进被子里,因为当时穷连暖炉都没有,常欢害怕了一夜,她铭记于心的一夜。
从小到大,常斌许下的每天放学都去接常欢的诺言,让常欢等了一次又一次,一个小时又一个小时。常欢每每坐在小学的大门口的侧边,等到学校空无一人了,常斌也就快来了。初中后,常欢总是一个人走半个小时路程回家,她那时才长记性,她的确就是一个放学没有人来接的小孩。
所以她羡慕常乐,她羡慕她一生下来就可以住大房子,羡慕她有人接送,羡慕她所受的教育水平之高。她恨过常乐,恨自己本来所剩无几的爱因为常乐的到来又被剥削一半,恨她能获得家人的陪伴,更恨她从没体会过自己的坎坷崎岖。
“她是我的亲妹妹。”常欢总这么打心底想,所以她不怪常乐,她也不该怪常乐,所以面对家里如今的局势,她打心底的,愿意倾力保护好常乐。
这么多年,常欢一个人走的不容易,所以宋岚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让她感觉在伤疤上撒盐一样疼,像缝合好的心又被刺了一刀,让她喘不过气来。
……
没过两天,宋岚走了。常欢本是面无表情的,她本只觉得宋岚不是一个好妈妈,但是她深知她仍是妈妈。尽管没有得到过陪伴,尽管童年充满了成年人的谎言,尽管如今充斥了外界的谩骂调侃,她仍是妈妈。“妈……”常欢哭的歇斯底里,不管怎么说,那仍然是她相依为命同在一个屋檐下十几年的母亲。
那之后,常欢辍学了,她不知道在这个社会一个涉世未深且大学辍学的女生能找到什么样的办法养活自己,更何况她还要养一个妹妹,前路一片空白,站在雾霾中央的常欢什么也看不清。
她握紧常乐的手:“好好上学,姐姐放学来接你。”然后摸摸常乐的头,一切是那么的平常。
“那姐姐你要像爸爸一样放学第一个来接我!”常乐舔着嘴里的棒棒糖,笑的大声。
“好。”常欢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