皑皑白雪落下满头,他们连全尸都没有给任辛留。
等她见到时已是只剩一具森森白骨。
从白日到黑夜,芙蓉如面的脸上苍白麻木,霜雪冻在睫毛,浑身冰冷,她就那么抱着那些尸骨一声不吭。
用尽全身的力气呵退侍卫,泪好像也已经干涸。
关于那天最后的记忆是鹫儿。疯了一般喊着她和任辛的名字。
很长一段时间里繁枝都在为了鹫儿活着。他努力成长,拼命挣军功,给她打点宫里的事。只为她能过得好一点。
她活着只是因为鹫儿说:“阿姐我已经失去师傅不能再没有你了……”
直到某次,宫女说二皇子醉酒不幸落水。繁枝才终于愿意走出寝宫,是了,她还有鹫儿还有弟弟。
可那天,她从自己最疼爱的弟弟口中听到那个令她失了魂的消息。寝宫失火并非偶然……看着床榻上因落水魔怔的亲弟弟,头一次觉得自己的人生是个笑话。
繁枝恨不得当场掐死他,她也知道自己不能。
她像只笼中鸟被囚困于深宫,可谁也不知暗地里她联合师傅姜远山下了多大一盘棋。
当一些朝臣开始称颂昭苓公主时,她的弟弟终于忍不住了。
五年时间足够她羽翼丰满,而她也终于有能力触及当年真相。任辛当年受了重伤,不得不借他人之手假死离开。
当这些被繁枝剖开一一讲给宫尚角时,她没由来的感到恐慌。
“我是安国的昭苓公主,一个因为要被许配给褚国老国主做续弦逃婚成功却被‘山匪’误杀的公主。”
繁枝压住心底的恐慌,倔强昂首看他,你说过我们是家人的。
浓郁的月桂气喷香四溢,她被牢牢圈在怀中,被人耐心安抚。他没有说话但带给繁枝的安全感坚实可靠。
宫尚角:“甘心吗?”
繁枝扯着衣物的手青筋凸起:“自是不甘。”
宫尚角:“去吧,去拿回你苦心经营的一切,任何人都没资格让你放弃。”
我也不能。
繁枝懂得了他的话外之意,“我不喜欢权势,权利之下是一条又一条活生生的人命。我是必须回去,但我更明白自己想要什么。”
她要的是天理昭昭,天下太平,要的是阖家欢乐,安稳如意。而非什么无意义的权势。
繁枝:“所以待到宫门事了,公子可要陪我走这一趟。”
宫尚角:“好。”
宫尚角深吸口气,努力调整状态:“明日是上元灯节想去旧尘山谷看看吗?”
繁枝:“新娘短时间内不是不让出宫门吗?”
宫尚角点头,所以他会去请示长老。
要尽快处理宫唤羽还有宫门里的无锋才是。
事情说开之后感觉整个人格外轻松,宫尚角喊来金复将信寄回姜家之后竟也开始动笔写起东西。
“新雪倚太渊,尺泽破霜冻,大寒结云门。”
“冰封终化春,鱼跃伏千里,鹏翼登九重。”
无需繁枝问出口,宫尚角现在已是会自动解释,“给子羽弟弟指点一二,既是执刃武功可不能向从前那样。”
宫尚角心怀大爱,他在乎的是宫门血脉亲缘,将宫门安危放的比自己重要的多。
越是这样,繁枝就越难受。
她能做的很少,便是陪着他,陪他走过春夏秋冬,熬过年少相携以老。
想到这儿繁枝忽地抬头,眼神犀利:“我没有与别人共侍一夫的习惯,公子要么只有我要么……”
宫尚角不置可否:“有你和远徵便够闹腾了。”
不论真心还是虚言,此刻的繁枝愿意信他,那一天真的到来她当然不会留任何情分。
更不会像自己的母亲一般。
她的东西自己会牢牢抓在手里。
宫尚角并不诧异,他眼中的繁枝像小狼,平日里很是温和,遇到事情下手快准狠。不是坏事,他倒觉得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