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龙霞鸢

趁着司马宗错愕之际，我和桓将军迅速告辞，回到徽因殿。

徽因殿小小的偏院被强壮的西域马塞满，斩白和金乌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看到我们回来，斩白像是看到救星一样，怯生生地嗷呜了一小声。

桓温殿下……竟有如此本事……难怪司马宗垂涎三尺，这些可都是纯血的汗血宝马啊！

我诶嘿～

我不过你怎么知道的？你都没看到马的样子，也没摸到皮毛，怎么知道是汗血马？

桓温末将听见了马蹄蹬地和马匹响鼻的声音，绝不会错。

我你还真厉害。

我这些马匹任你挑选。

桓温早就跃跃欲试了，在所有马匹中摸了一遍，又上马试乘了几匹，最后挑出几匹最好的，并把其余的马分为三等。

桓温这几匹温驯，耐力强，脚力强，胆气高，训练之后皆有日行千里夜行八百，于敌阵中救主突围的潜力。

其中有一匹小马驹，一直蹭在另一匹稍微大一些的马旁侧，二马十分亲热。

桓温它们蹄子，牙口和马鬃很像，似乎是一对兄弟，所以关系很亲密。

桓温不如殿下将小马驹送给陛下，自己认养另一匹，岂非一番美谈？

我桓将军所言正合我意。

我这小马驹皮毛雪白无暇，而另一匹通体枣红，起名为“雪龙”和“霞鸢”如何？

桓温十分应景。

剩下一匹优等马该送去哪里送人情呢？

羊贲汪～

羊贲殿下果然在瞎子这里。

我……

桓温……

我好没有礼貌的坏狗狗！

羊贲汪！

羊贲那还不是因为殿下不好好教训狗狗？

我你不是跟你母亲离开台城了吗？怎么没去羊曼大人的治地？

羊贲因为小狗狗离不开殿下呀～

他又蹭过来，在我脚边蹲下，用脸来蹭我的裙角，边蹭边发出小狗狗呼噜呼噜的声音，虽然他不是真的狗狗，但我仿佛已经看到他的后腰上有尾巴在摇来摇去。

他也当了一阵子贵公子了，总算会好好穿衣服了，只是建康城的衣饰都是按照白面郎君们的身形设计的，为了迁就他的阔背宽肩，腰部衣襟就要放宽，常人绕两三圈的裙裾，他绕了四五圈。

即使如此，他的领口还是宽宽荡荡的，层层叠叠的深衣居然还能半遮半掩地露出他带着伤疤的胸壑……

我忍不住伸出了自己的魔爪，因为旁边桓温的“围观”，我没敢真把手伸进羊贲的衣襟，而是像对待小狗一样挠了挠羊贲的下巴。

羊贲居然真的像狗子一样，往后一仰，四脚朝天，伸出舌头来快乐地哈气。

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有心的，本来端正地站在旁边的桓温小范围地走动起来，盲站笃笃地敲着地面，逐渐靠近样本“人仰马翻”的位置，且朝着羊贲软软的肚子戳了下去。

羊贲唔……瞎子你故意的！

桓温啊？发生了何事？

羊贲你……你……啊！

他在地上打了个滚儿，一跃而起，气势汹汹地对桓温叫嚣道：

羊贲出来！和我打一架！

桓温这……属下岂敢和教尊……

羊贲才不听桓温说话，挥拳就要往桓温的鼻子上打。

我谁是本宫的好狗狗？

羊贲（立刻蹲在地上，吐出舌头来）汪汪，是我呀！

羊贲（回头恶狠狠对桓温说）你给我等着！脱机的烬灭令可不是……

我握手！

羊贲（一个大甩头把脸转过来）汪汪（伸出手来放在我的手上）

羊贲（又回头）本座和你不死不……

我打滚儿！

羊贲（迅速仰卧，抬着四肢在递上打滚儿）汪汪！

羊贲（一边打滚儿一边骂骂咧咧）明天，不，今天晚上你就把脖子洗干净，等着老子来……

我五加三等于？

羊贲汪汪，汪汪，汪汪，汪汪！（鲤鱼打挺由打滚的姿势变成蹲姿）

羊贲（疲惫地转头，气喘吁吁地持续咒骂）你要是落……老子手，手里，你可，可，可遭老罪了咯！

羊贲因为太疲惫，头一歪，侧倒在了地面上。

我羊公子你看，是漂亮的西域宝马哦！

羊贲西域马？

羊贲立刻仰卧起坐站起来，眼中流露出酒鬼看着佳酿的精光，刚才的疲惫一扫而光。

啧啧啧，原来这些舞刀弄棒的人的命门是骏马啊……

羊贲好马！好马！

我这是桓将军送你的礼物哦！

羊贲当真？

桓温其实是……

我其实是桓将军给你准备的惊喜啦！

羊贲没想到你这个瞎子，人还怪好的嘞！

桓温（好脾气）教尊……羊公子喜欢就好，宝马赠英雄。

羊贲完全忘记了刚才的不死不休的仇恨，上前拍拍桓温的肩膀，和他勾肩搭背，亲热无间，称兄道弟。

羊贲本座……本公子和你很是投缘，虽然你是个瞎子，但是本公子也不算什么正经人，今后咱们就是自家兄弟了！

桓温……

羊贲哈哈，怎么？高兴得说不出话来了？

我……

羊贲诶！别客气！谁让咱们都是长公主细腻的狗狗呢！

斩白嗷呜？？？

羊贲二弟，我记得你说过，你还只是个侧座？你顶头上司是谁啊？

我（问得好！我竖起耳朵来狂听）

桓温首座的身份属下也不甚清楚，只知道首座的代号是“湛卢”。

羊贲什么湛卢蘸醋的，管他呢，现在你是首座了，马上本座就去发布教尊令。

桓温一部正座的任免岂可如此儿戏！

桓温若是如此，这匹马岂不是成了贿赂……

羊贲别管那些小细节，再说野狗的世界哪有什么贿赂？

之后，不管桓温怎么陈述自己“德不配位”，怎么“无心升迁”，羊贲都不再理会，而是抱着胳膊端详着自己的马。

我本来想要给他一匹优等马之外的一等马，但没想到他是个识货的，伸手就去抚摸桓将军挑好的那匹马。

那匹马对羊贲“嗤之以鼻”，朝着他喷了一口气，把他喷出两步之外，直接撞在最后一匹优等马的马蹄子上。

羊贲四仰八叉地倒在最有一匹优等马的马脸下面，和那匹马对视上了。一瞬间，那匹漂亮的黑马水汪汪的温柔眼睛使羊贲暴躁的情绪瞬间平和。

一人一马定定地看着对方的眼睛，这是我第二次见到安静了这么久的羊贲，上一次还是他被打个半死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时候……

仿佛是前生有缘，也可能是今世有约，暧昧的气氛在马脸和人脸之间狭窄的区域里流淌，那一刻，深深诠释了“一眼万年”……

直到……黑马伸出舌头，舔了羊贲的脸一口……

羊贲啊啊啊啊！我不干净了！我被一匹马调戏了！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