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赶紧又补了一点点粉，扫了一内内胭脂，画了一弯弯峨眉，打扮成像是没有打扮过的样子。
陈仲在外面催了又催：
陈仲我的亲殿下，您貌若天仙，仙什么貌什么的……一着急我又忘了……
不远仙姿轶貌？
陈仲对对对，仙姿轶貌。
陈仲哎呀，这不是要紧的，要紧的是刘大人这一时醒一时睡，睡的时候比醒的时候长，这会儿要是赶不上，下次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了。
我放下了扑粉的手，不情不愿地走出来，跟着陈仲去往偏殿。
十分不巧，我进偏殿时，刘惔刚躺下，正要睡。
我刘师傅睡了，咱们先走吧。
陈仲好好（声音渐小）
刘惔殿下……
我（转身）刘师傅还没睡？我打扰了刘师傅休息。
刘惔想要起身，却又脱力倒了回去，只能半躺着，极力支起上半身来看着我。
陈仲忙过去扶住刘惔，把枕头垫起来把刘惔支起来，这期间刘惔不断咳嗽，虽然自身没有过多活动，但也出了一层虚汗。
他望过来，眼神中有些复杂的情绪 ，先是怔了怔，紧接着好像不想让我看到他病体难支的样子，躲开我的眼神，但眼睛又忍不住往我这边偷看……
我刘师傅现在好些了吗？我只是来探望你，若是因此耽误了你歇息，岂不舍本逐末了？
刘惔（摇头）咳咳……微臣这阵子正心悸得厉害，想睡也睡不着……殿下在这儿陪我说说话……还好过些……
我刘师傅若是身子不舒服，再叫老太医来看看吧。
刘惔……（愣愣的）……
刘惔仙子从何而来？
我？？？刘师傅？？？
刘惔咳咳……是我大限到了吗？仙子来接引我……
我刘师傅，是我啊，你怎么了？
刘惔咳咳……请仙子准我梳洗……清洁过后……再随仙子去……
刘惔的脸有些发红，我伸手去摸了摸，他果然烧了起来，烧得都说胡话了……
刘惔仙子……
刘惔你是仙子……还是罗睺女？
我你觉得呢？
刘惔不管是仙子还是罗睺女，我都追随……咳咳……
我为何？
刘惔不知……
我不是要梳洗吗？本座来帮你。
刘惔岂敢……
刘惔婉拒着，还是顺着我动作把手伸过来，细瘦的手腕从宽荡荡的衣袖中露了出来，“皮包骨头”四个字现在无比直观。
陈仲送温水过来，不远张罗着送来了药茶，然后不远就提着陈仲的耳朵出了内室。
不远我和陈仲在外面等候，放心，我们不会听墙角的。
我你越这么说我越觉得你会听……
不远不会的。
我是不想吗？
不远想的。
不远但是留下幻想比直接听墙角要快乐。
我……
他们离开之后，内室安静得出奇，只有刘惔时急时缓的咳嗽声。
我把衣衫都褪下来。
刘惔……仙子……咳咳……
我本座为接引你而来，岂会不为你备羽衣？
刘惔依然无法放下读书人的矜持，动作慢悠悠的，再加上动一下咳三下，不一会儿就脱力 又倒在了枕头堆上。
我只能“越俎代庖”了，撸起袖子麻利地帮他解开衣带。
刘惔身上本就只穿了一层素衣，我一拉一抖，就完成了他努力了许久都没做到的动作。
好像脱了素衣，他有些冷，发热也稍微冷却了一些，头脑恢复了少许思考能力，望着我的眼神中也恢复了少许平日的清冷和破碎。
刘惔殿下……仙子……我分不清了……
刘惔胸口好闷……
我不是要梳洗吗？
刘惔先要起身，却几次没能坐起来，反而又折腾出一身汗，单薄的身体随着急促的呼吸而难以遏制地起伏。
我心眼最好了，看不得他受这般苦楚，亲自用温水浸湿手帕，轻轻擦拭他的额头和下颌，看他没有抵抗——或许是没力气——我更加大胆起来……
刘惔唔……男女有别……不可……
我仙人百无禁忌，再说你怎么知我是女仙呢？
刘惔……百无禁忌……不是仙子……仙人也可以……和仙人……
随着温水和丝绢顺着他的脖颈往下，擦过锁骨之后，顺势滑过他的心口，可能是碰到了他的病灶处，刘惔的身体一阵瑟缩，似乎是无意识地，他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
我以为他是胸口疼痛，正好把手拿开，刘惔的力气却加大了一些，攥着我的手腕，把我的手按在他自己的心口上。
我摸到了他的肋骨，以及躁动的、滚烫的、极力地跳动以证明自己活着的心脏……
刘惔殿下……
我你到底是清醒还是不清醒呢？
刘惔臣……仰慕殿下……
我为何？
刘惔不知……
我不知为何仰慕的仰慕？
刘惔……
刘惔如同动物……出自本能……没有为何……咳咳咳……
刘惔人也不过是动物……
刘惔多么羞愧啊……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呼吸急促）竟说出……这般……这般……
我（赶紧捂着刘惔的嘴）我知道了，不必多说，好好休息。
刘惔我有……有……许多话……想和殿……殿下说……
我来日方长，等你好些了再说……
刘惔等……我……又说不出口了……
我你忘了吗？有些话不用说出口，心照不宣就好……
我来不及把新的寝衣套在他身上，取了两床被子把刘惔整个人都包裹在里面，让他半躺着。
我睡吧，睡吧，睡醒就好了……
刘惔不要走……我怕……
我不怕不怕，睡吧，我在呢。
刘惔已然精疲力竭，我哄了几句，他就沉睡 下去，眉头还微微蹙着，在睡梦中还不时地咳嗽。
我本来想哄他睡了就走，但是刚才答应人家不走了，我堂堂天子长姐总不能对臣子言而无信。
而且我的袖子又被刘惔揪住了，又不能学汉哀帝为董贤断袖，只能百无聊赖地坐着。
好在刘惔这一觉没睡多久，也就一炷香左右，他猝然从枕头上坐起来，惊恐地瞪着眼睛，费力地喘息，嘴巴微张着似乎是想大喊却出不了声音，全身如被雷劈一半难以遏制地颤抖……
这幅小模样看着更惹人怜爱了……
我刘惔……
我不敢碰他，只能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碰了碰他的发梢儿。
刘惔殿下！
他忽然大喊一声，好像是怕我听不到一样。
我我在这儿呢。
听见我的回应，他逐渐回神过来，身体也软下来，支撑不住一头栽到在我怀里，撞得我锁骨生疼……
我哎呦……
刘惔不管我哼哼唧唧，自顾自地开始诉说衷肠……
刘惔殿下一直陪着我吗？
我啊对对对！
刘惔难怪……我觉得心安定下来了……原来是殿下在……
我那就好。
刘惔我刚才对殿下说了什么吗？
我嘘……心照不宣……
刘惔遵命……
我睡吧，睡吧，我本意只想看看你缺什么少什么，却扰得你不得安歇。
我真真是舍本逐末了。
刘惔咳咳……殿下……
我睡吧睡吧……（轻拍）
刘惔母亲……道生今天是不是很乖……
他在说梦话。
刘惔觉得道生乖的话，就奖赏道生点儿什么吧……
好大的反差啊……
平日冷淡的刘师傅，说梦话的时候竟然会和母亲撒娇。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