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母亲请了一道懿旨,加封羊夫人为一品命妇,允许他们母子在台城内修养。
舅父特意以老友身份送了一些补品去,我还担心羊夫人遭此一难会更加精神不济呢,结果她宝贝儿子失而复得,喜气洋洋,是也不咳了,也不喘了,也不疯了,也不颠了,高高兴兴地伺候她昏睡不醒的儿子呢。
如今最好的情形就是羊贲一辈子别醒……但也不能让他死了……可是难办呢。
难办就先不办咯,先去查查那个叫“引徽里”的酒楼。
我把里面的药丸倒出来,送去太医院查验其中成分,又用普通的芝麻丸把药瓶填满。在不远的提醒下,我在最上层装了几颗原本的药丸。
还是那句话——
我不远,你真是我之奉孝,吾辈文和啊~
不远呃……奉孝也就罢了,不过短寿而已;文和会不会恶毒了一些?
我无妨无妨,比喻而已。
不远(指着小药瓶)殿下有何打算?
我自然是查探一番。
我现在起我就是羊贲。
不远(认真提议)不,羊贲会说,老子就是羊贲!
我还得是你!老子就是羊贲(粗声粗气)。像不像?
不远(欲言又止)羊贲不会穿裙……
这个好办,我记得我爹爹年少时的几件衣服还存在内廷,我娘偶尔会拿出来打理,睹物思人。
我去内府以母亲的名义把衣服借了出来,正巧看见他们给刘惔送里衣,就上手摸了摸料子,还算可以,看来本宫说话还有几分威严。
回到徽音殿,我和不远偷偷地换上男装,借口出宫散心乘车到了端门。
王导不知车上是哪位贵人?
糟糕了,遇上王司空了……
我是小女。小女见过仲曾祖。
王导哦。老臣叩见长公主殿下。
王导这暮色迟迟,殿下是要去哪儿啊?
我今日心绪不宁,想要出宫散心。
王导原来如此。老臣正要回府,正好可以护送殿下。
我仲曾祖难得回府,小女岂敢耽误仲曾祖回家团圆?
王导无妨,正好顺路。老臣也许久未去引徽里喝酒了。
我(惊讶,忘了情形,拉开了车帘)你跟踪我?
王导(大骇)陛……陛下?
我大胆!
王导(回过神来)殿下比老臣更大胆!这可是先帝旧衣,还是亲王仪制……
我本宫是长公主,位高于亲王,也不算僭越;我是为公事而借用此衣,爹爹必不会怪罪!
王导……
王导放下车帘,随我去个地方,老臣会替殿下隐瞒此事,殿下也该“投桃报李”,帮老臣一个忙。
我本宫……本王还没有追究司空跟踪本王一事呢,王司空怎么还要我“投桃报李”?
王导莫非殿下真以为凭自己的本事指挥得动鉴台吧?如此说来,殿下是不是又欠老臣一个人情?
我……哼!
我去哪儿?什么忙?
王导没有说话,似乎在思索什么。
祖父在位时,便赐他同乘殊荣,他本可“诏书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但王导从未行使过这些特权,一直到出了端门,他才上马。
上马?
我仲曾祖是文官,为何不乘舆?
王导骑马不过累一匹马,乘舆却要劳动至少四人。况且老臣也习惯了,马背上自在。
王导殿下打算以何身份对外?
我自然是以羊贲身份去探查一番。
王导一个弃子,穿戴亲王衣冠?
我这……
王导老臣自然要为殿下分忧,殿下勿忧。
我哦?王司空计将安出?
王导容老臣卖个关子。
我怎么问,王老头儿都笑而不语,讳莫如深,一番“山人自有妙计”的样子。
离宫门越远,热闹之景越胜。
各色各样的声音不绝于耳,引得我很想掀开车帷往外瞧瞧。
但我怕露馅,只能一直忍着。
我(吸气)炸麻团……桂花糕……酥饼……
我们跟着王导走了又一盏茶的功夫,车马停了下来。
王导殿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