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的愧疚

冬墨见了沐风沐阳两个，笑着问：“来了？快些坐吧，别累着了。”

沐阳还傻愣愣地站着，沐风则已经有些内疚了：“小主……”

冬墨报之以温柔的笑：“没事，先坐吧。我也没指望你们能一下了解这宫中的繁杂事务，你们今天没有出大差错，已经很好了。”

沐阳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感激地连连行礼：“多谢小主指点！”

天知道，有这样一个主子是多大的幸运。她们两个从小就在杨府跟着杨悦灵，什么事都有江宛瑾撑着，哪怕杨悦灵跟着江宛瑾学习了各种各样的生存之道，她们两个也是不甚清楚的。

原本，她们还担心小主会嫌弃她们。虽然小主确实有点儿这个意思，但总的来说还算照顾她们的。至少主子愿意教她们，而不是一味地训斥苛责。

两个少女并肩坐在冬墨下首，还不忘给冬墨倒茶：“小主，这小种红茶养生呢，小主可得珍惜着。”

冬墨笑看她一眼，嗔道：“那你为何还要给那人端了去？白白的浪费我的好茶，还有一个上好的细瓷杯子。那样的做工，那样的花纹，可再难找到了。这茶也是，娘找来的，只怕是喝一杯少一杯，你也不知道珍惜。”

沐风心里本来就有点怕，听了这话更是心里不好受。她连劝阻冬墨不要多说皇帝都顾不上，低头低声说：“奴婢有错，请小主责罚。”

冬墨叹气，声音里多了几丝忧愁：“沐风，接下来我要说的话，你好好听。你和沐阳都是我的贴身大丫鬟，有些事必须要明白了。”

“我刚刚说的那些话，很明显就是调笑，犯不着你这么谢罪，反而会坏了我的兴致。倘若你只是个小丫鬟，我本来脾气又不好，你就要被拖出去打板子了。”

“你们两个都是从小跟着我的，只要不是我兜不住的错，都没有什么，都可以慢慢看慢慢学着，这都不要紧。像打听消息，在别宫安插心腹之类，现在我也用不太上，都不要紧的。但是这宫里最不缺的就是主子，如果你们连揣摩心意，灵活变通都做不到，那才真是完蛋了。”

这一番教训不可谓不重，直接把两个人说懵了。沐风沐阳两个当真是亲如姐妹，没有沐风被说，沐阳在一旁幸灾乐祸的道理。沐阳看到沐风一幅几欲落泪的模样，连忙替她说好话：“小主也别太责怪沐风姐姐了，想来沐风姐姐也是太过自责，才这么说的，小主也莫要生气，奴婢回去也会和沐风姐姐好好说的。”

冬墨无奈地笑笑，到底是两个实诚孩子，聪明有余经验不足，还得多磨炼。她放下这一茬事，正了正姿势，又问：“今天皇上走了这一遭，真真是不可谓不凶险。我相信你们也看明白了，若不是我们宫里看得严，这残害刘婕妤的罪名，可就要落到我头上了。”

主仆三人都是心有余悸，如今在舒适的环境中放松下来，思绪也活络了些。冬墨想着下午夏明烨那一副恨不得当场把她碎尸万段，却又不知道从何下手的样子，差点笑出声来。她心里也明白，以后再取得夏明烨的信任就难了，但此时此刻，她只想好好地笑一笑。

沐风沐阳虽然还不太会处世之道，脑子倒是聪明的。两人在后怕过了之后，也是一阵庆幸。沐阳比沐风更活泼些，先开口道：“还得是小主，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若是奴婢面对这天子之怒，只怕早就要被看出破绽了。”

沐风是真有些担心，几个人在这里说着要掉脑袋的话，会不会有什么差错。冬墨一眼便看出了她的担心，手指缠着自己的青丝，神色中是说不尽的轻松自在：“沐风也别担心，这活你说了，我听着，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会再有旁人知道了。再说，就是听到了，又有什么旁的证据？还是治不了我的罪，不是吗？

沐风犹在担心：“奴婢只是……”

冬墨摆摆手：“你忘了？只要不是什么天大的过错，我都能兜住的。”

沐风低眉敛目，心想，小主怎么会这么自信呢？却不知冬墨早就摸清了夏明烨这个人有几斤几两。若是真正有帝王权术的，无论如何都能当场定了她的罪，何须跟她在这里受气这么久，最后还什么都没捞到。

冬墨于是和两个小姑娘快乐地唠嗑，从夏明烨真是太逊了说到刘婕妤实在是不幸，并通过当场模拟又演示了一遍夏明烨受气的模样，笑了好一会儿。

最后的最后，冬墨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盯着地砖繁复的纹路，声音极轻极飘：“我发现我一直忘不了这事。和你们说了这么久，我一直在想，有什么办法能救下刘清荣。”

“她真的不应该被打到那样的冷宫。夏明烨这辈子供着她犹然有所亏欠，怎么能……怎么能这样呢？夏明烨怎么能这么昧着良心呢？”

沐风离冬墨近些，听得比较清楚，久久没有回答。

沐阳还想问问小主在说些什么，见了沐风这样的神情，也不好多说，屋内顿时一阵沉默。

冬墨看着她们低头不语的样子，把杯子重重一搁，苦笑道：“我想了这么久，最终什么也没想想出来。刘清荣面对的就是一个死局，被激怒的夏明烨一上去就会直入主题，提完位份就是迁宫，她没有任何操作的空间。”

“这个死局，是我留给她的啊。”

沐风和沐阳都想劝劝冬墨，谅谁听了都会明白，这事是夏明烨自己犯病，把气撒到无辜之人身上，怎么能怪冬墨呢？

就算是刘清荣自己知道了，只怕也要为冬墨拍手叫好，不会责怪她的。

但是冬墨此时已经钻进了牛角尖。她只知道，她让夏明烨一肚子火气，接着夏明烨就坑了刘清荣，退一步讲，就是她坑了刘清荣。

或许这想法太偏激了，可冬墨也从这一刻开始意识到，权力是如此的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