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险的对话

景阳宫内。

经过这些时日的调理，刘才人身子渐渐好转。只是一条手臂到底是废了，软软得垂落在身边，衬得她整个人都没了生气。

月明几乎是日日夜夜地陪着她，毫无怨言。刘清荣因为这样的天降横祸，整个人都变了许多，时不时地就会用她唯一的手臂砸东西，之后又难过地道歉，眼泪控制不住地向下流淌。

月明心疼自己的主子，每每在其他宫人避之不及时，上前去收拾好乱糟糟地面，然后安安静静地陪着刘清荣。往往没过一会儿，刘清荣就会抱着她开始哭泣，月明就一边为她拭去泪水，一边温柔地说：“没事，主子心里有气就要发出来，憋着伤身的。”

刘清荣伏在月明肩头，声音颤抖：“月明，不要离开我，我只有你了。”

月明心想，小主真是受到打击太大，都有些魔怔了，这两天一直说这种话。只是她从来都对小主忠心耿耿，听到这话也永远会应一句：“小主哪里的话，奴婢生来就是要一辈子跟着小主的。”

另一边，冬墨住处。

其实冬墨过得勉勉强强还可以，至少吃喝不愁。虽然旁人都有些躲着她走的意思，但毕竟苏昭仪最后也没说她就是凶手，这么多天也没查出什么，奴才们还是不敢明着苛刻她的。

也就是被软禁了嘛。冬墨还算很乐观的。

她和沐风沐阳一起，把先前想做却怎么也没时间做的事统统尝试了一遍，比如看书，比如晒书，比如收纳，可谓心满意足。

这日，天气晴好，冬墨心情也不错，坐在椅子上悠哉游哉地观赏景色。

阳光暖融融地洒在身上，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如果以后的生活能得到保障，她是真的想一辈子就这么过下去。

外头传来隐隐的动静，冬墨意识到有些不对劲。这么长时间以来，她这里几乎都是沉寂的，偶尔刘才人哪里传来什么动静，也是是马上就消失了。

她迅速把椅子挪回原处，简单拾掇了下自己，打算抓个人问问怎么回事。

很快，沐阳就进来通报了：“小主快些准备着，皇上来了。”

夏明烨看着眼前的宫女，有些惊讶。

沐风规规矩矩地行礼，心里想的是，自己不能给皇上留下任何不好的印象，以免连累小主。

正因着这个，她让沐阳去通知冬墨，自己留下先招待着皇上。其实也不用她做太多，马瑞福还跟着呢，但是那凌厉的目光，很难让人不瑟瑟发抖。

沐风尽量稳当地端上了茶水，默默立在一旁，盼望着沐阳能动作快些。剩下的，只能希望小主好好表现了。

冬墨带着沐阳，急匆匆地来到正殿。夏明烨正喝着沐风端上来的茶，杯子都快见底了，可见已经等了一段时间。

冬墨看着那茶的颜色，内心几乎是在抽搐。

那可是上好的红茶！上好的小种红茶！江宛瑾娘家好不容易得来的，可以压箱底的好东西！她自个儿都舍不得喝，怎么这会儿轻易泡给了别人！

扔给沐风一个眼神让她自行体会，冬墨屈膝跪下，叩头行礼：“臣妾杨氏，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夏明烨也没有抬头，也没说免礼，依然静静地喝着茶。

过了一会儿，他估摸着也起到威慑的作用了，用力压了压嗓音，听上去十分低沉，气势逼人：“怎么来得这么晚？”

他想好了，只要杨悦灵有任何一点嬉皮笑脸或者无理取闹的意思，她这辈子就别想好好过了。

这也不是为了刘才人，只是他自个儿厌恶这时候还嘻嘻哈哈的人罢了。

冬墨感觉到他的不高兴，甚至没敢起身，跪得直直的，认真回道：“回皇上的话，臣妾当时正在内殿，仪容不整不敢见皇上，仔细打理过才敢面圣，因此误了些时间，望皇上恕罪。”

夏明烨挑眉，似是完全不相信她的说辞：“仪容不整？好一个仪容不整，那杨宝林在干些什么呢？”

冬墨内心一凛，像是有一盆冷水从头泼到脚。她知道自己用错了词，一时间后悔得无以复加，恨不得抽自己两个耳光。

这么想着，她的手不自觉地真的对着自己的脸打了上去，好在最后一刻收住了力道，听上去只是有些响声，并不怎么疼。冬墨大脑宕机了0.01秒，立刻反应过来，嘴上说道：“瞧臣妾说的什么话，竟让皇上误会了。臣妾素来有中午小睡的习惯，沐阳来唤臣妾时，臣妾才起身，故而仪容不整，可万万没有别的原因了。”

这一套连招看着假得很，只是正和了夏明烨的心意。他现在就想看冬墨狠狠地打自己的脸，好给他自己出口气。

具体出的什么气？或许是因为她来晚了，或许是因为自己怎么也找不到凶手，或许是因为……他没有办法把罪名戴到冬墨头上，把这个宫嫔推出来以了事端。

这就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了。

他犹不满意，冷声道：“若是朕不信呢？”

但他忘了，“若”这个字一说出口，旁人便能将他的真实意图猜个八九不离十。

冬墨算是个聪明人，很快也想到了。这货就是想折磨一下自己嘛，还不是想置她于死地，不算什么大事。不顾跪得生疼的膝盖，她弯下腰去，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错在臣妾，臣妾愿意受罚。”

夏明烨看着匍匐在地的冬墨，一瞬间，心里像是有什么得到了满足：“当然错在你。只是朕愿意免了你的罪，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