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心

“谁？”

正坐在药房中的远徵忽然间听得门口方向一阵响动，这声音分明是内力高深之人的步伐，只不过未做掩饰才能听得真切，断然不是接连来了几日的金复。

难道是？

远徵慌张间吹熄了屋中的蜡烛，将头撇向了背对门口的方向。

“知道是我亲自来，也不愿见吗？”

听着尚角的声音，远徵心中有了底，却还是微微侧过身，没有正面相对。

尚角视线中的药房此刻晦暗的很，借着月光的投影从窗口向内看时，却见那瘦长的身形坐于桌案前，侧脸的轮廓在月光中勾勒地清晰锐利，却看不清脸上的神情。

“哥，你怎么来了？我只是……”

“关了自己七天，可有成果了？”

词不达意的对话打破了片刻的沉默，却在此刻显得更加牵强。

“……明日我便要外出了，几日不见你，我不放心……”终是尚角先开了口，却还是依着自己的性子，没主动推开手边的门。

“让你担心了哥，我就是那天为你解毒有了新的想法，所以趁着灵感未消，赶紧来试验。明日，明日我送你。”远徵所言只是缘由之一，而另一半的缘由，怎会同哥哥讲呢？

明明迈着急切的步伐匆匆而来的人，此刻站在药房的窗边，却一下子犹豫了起来。

手中的刀刃借着月光折射在远徵的脸上时，尚角瞬时沉下了脸，听着远徵刚刚的话，沉默了许久。

那双眼在光的映射间竟没半分反应，怪不得刻意侧身避开自己的视线，还说着明天再见的推辞。

就算是赌气，岂能自己来试这般凶险的毒？

“哥？”远徵久久未听到尚角的回复，听着周遭也没有响动，试探地叫着。

“你没事就好，明日我走的很早，还是回来时在角宫等我吧。”

远徵还未应声，便听得尚角的步伐渐行渐远，估摸着哥哥已走近徵宫门口，才摸索着重新点起蜡烛，透过自己刚刚恢复一些的视力向窗外望去，依稀看到了那模模糊糊离去的背影。

远徵舒了一口气，思索片刻，抽出了身侧的短匕划破手腕，一滴一滴放着自己的血。

“效果太慢，放血加快药效，应该赶得及早上。”

远徵的灵感并不是什么新的毒药，而是制出一种可以挡下大多数毒药的“救命药”，若是能成功，兴许还能在避毒的同时减轻哥哥如今每半月都要经历的痛苦，他也能放心些。

起初远徵还是让药人来试，可“百草”的试验没有准确的状况描述和精确的药量把控进展微末，索性，便自己来试。

毒药发作情形各异，除去直达心脉的烈性毒，便是五感涵盖最多。

毒性由轻到重，作用由简到繁，七日里远徵已试了四类，这视觉却是拖的久了些，直到刚刚才勉强看得清轮廓。

刚刚的对话中，远徵其实有疑虑为何哥哥没有追问下去，但想起自己这么多天都没去见他，这会儿也还看不清，倒不如明早态度诚恳地认个错，等哥哥外出再回来，也定然不会再想这几天的事了。

不知不觉鲜血已满了半盏，远徵又服了几味调好的药，视线中的一切终于越来越清晰明朗起来，包好手腕的伤口有些困倦地半倚于桌案时，才发觉远山之外已泛起云霞，不知不觉间，天就要亮了。

一阵沙沙的声响在四周环绕，脸上也似是有一阵愈来愈暖的炙烤，远徵回过神时猛的坐起了身，可能是因为放血增加了疲劳，自己居然不知道何时睡着了......

日头已爬上了远空，透过窗格，刚好温热着趴在书案前的远徵的脸上，不然怕是要再多睡一会儿。

身上不知何时披了一件温暖的大氅，意识到错过了送哥哥的时间赶紧起身时，才发现桌案上被风吹得微微起伏的字条。

字条上短短一行字，是哥哥的字迹：三日后归，晚膳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