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洲的怒火停止了,街道的血迹被大雪掩埋了。
从民事院回来后,以撒想到很久没见到维涅尔了,记得那天在城墙上看到街道上有个和她身形相似的女人,她决定去看望一下她。
深夜了,本来不应该到访的,但以撒莫名其妙地就是很想去见她。
敲了敲门,一会儿后,维涅尔说请进。
维涅尔的房间里,没有点灯,很温暖,有淡淡的雪松香。
以撒摸着黑,慢慢走到了维涅尔的床前。
她看得到一个黑影坐在她面前,散发着让此刻的她感到安心的气息。
以撒凑得近了近,感受到那人在笑,于是也放松下来。
“你最近怎么样,听说又生病了。”以撒问道。
“还好,只是头有些疼,医生说受凉了。”
“是这样便还好。”
一阵沉默后,以撒突然捧住了维涅尔的脸。
维涅尔的脸柔软而双颊微烫,她被以撒突然的动作而吓到了,呆呆地看着以撒。
以撒看到了她蓝色眼睛里的流光,如温水一般抚平了她那么多天的烦躁。
她与维涅尔并不熟,交谈也仅有那么几次,但维涅尔是她现在唯一能相信并且短暂依偎的人。
她本来就想到了走入这命运是注定前路坎坷的,但宫廷里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老女王是对她真心好的人,但她早几年就身体渐弱,不掌事了;伐伦克偶尔关心她,教她处理政务军事,但这始终是疏离的;乔瑟伊把她视为竞争对象,安引贝已经自尽,温丝卡整日阴阳怪气她,民事院的那群老家伙始终瞧不上她……她没经历过什么真的大风大浪,心理素质其实也就那样,宫廷的生活本就沉闷,众多繁文缛礼,一群人等着看这位东洲冒出来的公主出错,她精神紧绷了好几年,小心翼翼地在金丝线上行走,在伐伦克的忽视下为自己争取到了去军营,政事院学习的机会。她抓紧一切可以向上的机会,拼命地成长,终于在某次活动策划中大放异彩,被伐伦克派去了民事院,担任民事院的议长一职。
不累是不可能的,且快接近阈值了。曾经以撒认为自己还要苦苦支撑着,面对这未知的漩涡。但一靠近维涅尔,以撒便觉得周身舒缓。
为什么?或许是因为她们相遇在东洲吧,那双银色的鱼尾在无数个难捱的夜晚曾在她的识海轻柔地滑动。即使维涅尔的鱼尾已经消失了,当今对她而言过于神秘了,但她不觉得维涅尔会做出真正伤害她的事,维涅尔给她一种她可以信任的感觉。
以撒轻轻捏了捏维涅尔的脸,看她呆呆的模样忍俊不禁:“一段时间没见,你怎么变笨了呢,维涅尔。”
维涅尔回过神来了,恼火地微微挣扎了一下,然后也伸手去捏以撒的脸:“那起码我是最近才变笨的,不像有些小女孩,一直都很笨。”
她的手顿了顿,然后在以撒带眼罩的眼睛上蜻蜓点水般点了点。
“还好吗?”维涅尔的声音略微低。
以撒收回手,摸了摸眼罩,回答道:“还好,暂时瞎掉了而已,未来说不定还有机会。”
维涅尔嗤笑一声,稍微用力地捏了捏以撒:“你可真是乐观。”
以撒哈哈一笑:“不乐观怎么办,我还能去找安引贝复仇去吗?”
“她死了啊……”“是啊,她真干了不少坏事呢,她曾经还那样对你。”“她被情爱冲昏了头脑。”
“伐伦克可不是什么良人。对了,你的腿现在怎样了,听说有时还会疼。”
“它们毕竟不是原住民。”
“我本以为你会死去,谁知道安引贝的古籍还真有一点可信度。不过我听说,温丝卡献上的刑罚也源于那本古籍。”
维涅尔僵硬了一瞬,以撒感受到了,她在黑暗中摸索着,将自己的手轻轻覆在了维涅尔的手上。
维涅尔的手冰凉,像寒夜的湖面。
温暖的触感自手面上传来,顺着肌肤的纹路流向身体的四面八方,维涅尔低垂的眼睫颤了颤。
以撒在黑暗里小心翼翼地感知维涅尔的情绪,良久后她靠近了维涅尔,将维涅尔拥入怀中。
维涅尔回应了以撒,她紧紧地抱住以撒,像是藤蔓要生长在支架上。
以撒抬手拂过维涅尔柔顺倾泻的长发,温声道:“我有在寻找让你变回去的方法,我会努力的。你不属于这片土地,你的归属是海洋。”
“伐伦克怎么会放我走呢,在找到一个更好的替身之前。”
“我不会随意给人许诺什么的,维涅尔。”
以撒的声音坚定而有力,更像是在发誓着什么,她的周身浮起了一点点蔚蓝的光圈。
维涅尔静默了片刻,然后将头埋在了以撒的脖颈处。
以撒感觉道维涅尔微微颤抖,像是在笑。
涛声依旧,月光似水。
一切好像又回到了正轨,一位王后的死亡与一个家族的没落并不会很多得影响劳碌的人们,这样的逸事将出现在几百年后的图书馆里的一本封面老旧的史书里。
乔瑟伊在这件事中得到了极大的好处,国王封他为大公,赏赐了他众多器物。
以撒并非什么都没得到,相反,她对安氏的秘法很有兴趣,于是便去安氏家宅探访,谁料查到了安氏的另一条暗链。
前文提到安氏以工业发家,产业遍布五洲。因为先行的统治者来自西洲,发展都是先紧着西洲来,西洲的产业基础极好,又有广阔的土地,水平较高的劳动力,安氏在西洲的产业发展如虎添翼。但是随着产业的扩大,所获益虽多,但支出也不少,尤其是人力支出,劳动者虽水平高,但人数少,现行的机器也不足够支持那么大的需求量。
利益至高无上。
安氏的每个人都很贯彻这一点,于是在无垠的沙漠里,绞尽脑汁的安氏人得到了自然的垂怜,漆黑鎏金的粘稠物自松散的沙土下踊跃而出。
新的动力源悄然诞生了,不过安氏还没来得及大规模投入运用便没落了。
以撒在看到新动力机器的手稿时为之一震,她深知这手稿有多重要,在世界的联系逐渐加深的今日,过去的机器已不足够满足物品交流的需求了,技术的停滞使得社会上多年物品没有更新,这手稿,足够改变一切了。
她欢欣雀跃地拿着手稿进了伐伦克的会客厅,再出来时已经是政事院的议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