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霄贤接到电话赶过来的时候,周九良一个人坐在河边的长凳上,一动不动,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怎么了这是……?”
“坐。”
周九良顺手丢给他一罐啤酒,之后动作娴熟地掏出打火机,歪着头点燃嘴里的烟,全程没有一句废话。
他的情绪并不好。
秦霄贤察觉出了不对劲,吸了吸鼻子,捏着啤酒坐在周九良身边。
夜风刮在身上时,确实冷得让人直打哆嗦。两个人安安静静坐了很久,看天,看地,就在秦霄贤斟酌着想要开口挑起话题的时候,周九良深吸一口烟,然后慢条斯理地全部吐出来。
“老秦,你长这么大,有被别人骗过吗?”
似乎只要是周九良一开口,总是这么出人意料的。
秦霄贤哽了一下,险些没有反应过来。
那罐啤酒来来回回捏在手里,终究没有被打开,秦霄贤将它放在身旁的长凳上,然后摸着后脑勺,清澈明亮的眼睛看向河对岸璀璨的万家灯火,像是想起了什么,自顾自笑起来。
“当然被骗过。小时候我妈说我长得这么好看,以后肯定会桃花朵朵开,可是你看我现在,不还是光棍一个?”
周九良纤细苍白的手指夹着烟,沉默注视着夜空下安静流淌的河水,他冷峻淡漠的侧脸同样深陷在夜色里,所有可能的情绪波动都被这天然的保护色所遮掩。
安静沉默,没有一丝一毫的回应,周九良像是在听,又像是没有在听。
秦霄贤突然发现,身边这人早就在不知不觉中瘦得棱角分明了,早已没了最初那般圆润可爱的模样。
平白无故的,就这样感到了彻骨的难过。秦霄贤强压住心底的悸动,同样懦弱地借用夜色来遮掩情绪,重新找了一个话茬。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前天我被骗了一个亿,现在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你上错坟了?”
这话未免太过离谱。周九良抿了抿唇角,顺势按熄了手里的烟头,抽空瞥他一眼。
好歹算是有了回应,秦霄贤情绪高涨起来,轻飘飘的一掌拍在周九良肩头。
“呸!你才上坟烧纸呢,瞧不起谁啊?”
“那你原本有一个亿吗?”
“……咱还是聊聊宵夜吃什么吧。你这人就是不经逗,没意思。”
“那,换我说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啥?”
秦霄贤愣了愣,迷茫地看着他。
“我和孟鹤堂彻底分手了。”
周九良的目光深切又沉重,一寸一寸扫过隔岸灯火,最后又仰头看着孤独了无数个春秋的月亮。就这样,他笑了笑,看起来竟是难得的轻松。
反倒是坐在旁边的秦霄贤,一个局外人看起来都比周九良还要心情沉重。
“干嘛哭丧着脸?快,快祝我单身快乐。”
周九良拐了秦霄贤一胳膊肘,笑得没心没肺,还要反过来安慰他。
周九良实在是不喜欢这种压抑的氛围,之前和孟鹤堂针锋相对的时候,总少不了这种能压垮山河一般的沉闷,如今终于脱离了孟鹤堂,没理由还要继续忍受。
虽然在孟鹤堂面前放过狠话,说自己一定要抢走周九良,但是这些天来,秦霄贤并没有真正付诸行动。甚至在看见孟鹤堂和周九良待在一起时,还会主动避开,为他们留出足够的空间。
不是不想争,是打心眼里知道周九良跟着孟鹤堂不一定会开心,但如果周九良离开了孟鹤堂,那他一定是不会开心的。
与周九良目光交汇的那一瞬间,秦霄贤知道虽然孟鹤堂败了,可他自己同样不会是赢家。
突如其来的,真真切切听见了两个人分手的消息,秦霄贤只能强颜欢笑,干巴巴扯了扯嘴角之后,挑了一个相对稳妥的话题打掩护。
“那……后天的北展演出怎么办?”
秦霄贤原本只是试探着问一句,没想到周九良稍作思索之后,给出了最笃定地回答。
“北展当然要去。”
漫天星辰伴着孤月,清冷夜风吹过河畔,周九良拉紧外套,悄悄按住被风拂动的衣角。
“以前总说买卖不在仁义在,现在是情意不在买卖在,咱好歹得对得起观众的票钱吧。”
从今往后,与孟鹤堂之间只能是搭档了。
周九良垂落眼睫,落寞浅笑。
哪怕不能一起白头偕老,子孙满堂,好歹你我搭档一场,就算是拼尽全力,我也会助你扶摇直上。
彼此成全,不是也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