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山长水阔知何处
“红郎,今天真是麻烦你帮我打扫屋子了。”冯梦龙忙于处理县城的政务和写话本,自己的房间已经很久没收拾了,要不是王实甫提醒,冯梦龙还真有可能忘了,
“虽然犹龙有收集藏书的嗜好,可是屋子也要定期打扫啊,好多书都积灰了呢。”王实甫看向许多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的书籍忍不住多嘴。
“红郎说的是!谁让我看完了就容易随便放一边到头来自己都找不到了!”冯梦龙摆出一副一脸无辜的样子,好巧不巧,一张看上去是血写成的书帛落在了冯梦龙的脚尖前。
“嗯?这是哪本书里的?”冯梦龙搜索了自己的大脑结果却是一片空白,他对这张血帛书根本没有任何印象。
“犹龙,怎么了?”王实甫看到冯梦龙对着那张血帛书愁眉不展,便跟着凑过去。只见那血帛书用小篆写着:
【……世人皆知陆判可游走阴曹地府与阳间,捕人捉鬼自如。鲜有人知陆判亦手握酆都门钥,可开酆都之门。酆都虽处阴曹,繁华却不输京都,更有六界奇珍异宝汇聚于此,阳间达官显贵多心向往之,而可遇而不可求。且酆都之门不可随意打开,惟有血月高悬,中元节夜,阴阳混转颠倒之时,酆都阴曹,方可接待阳间之客。】
【……据传现任陆判真身乃九尾妖神,一字唤剑臣,传闻真假不可分辨,更不可妄信。】
“嗯?这上面写的好像是关于留仙的事?为何留仙从来没跟我们说过这些?”王实甫看了血帛上的文字有些茫然,更多的是意外。
“红郎别想多了,”冯梦龙却是不置可否,“这上面都说了不可妄信了,留仙自己都没印象,指不定是我哪次采风无意中听到的道听途说的传言而已!”
“可是……就算是传言,这上面毕竟是用小篆写的,少说也得几百年了……留仙看起来也确实……而且写的也能对的上。”王实甫心里还是有点放心不下。
“红郎你怎么比我还会胡思乱想啊!”冯梦龙扯了一下王实甫头上的帽翅,让他回神。“留仙到底是什么样,红郎你心里总归有自己的数吧!”
“嗯……希望是我多想了吧。”王实甫摇摇头,让自己不再分心。
本来冯梦龙打算这事翻篇过去了,不料百密终有一疏,千虑难逃一失。这份“血帛书”的内容还是被别人知晓了。
某日辰时,聊斋茶楼。
“六如居士风尘仆仆地从京城回来,想必是累坏了吧。先坐下来喝口茶润润嗓子可好?”曹雪芹给唐伯虎沏了一杯茉莉龙井。
“芹溪,你知道留仙去哪了吗?”唐伯虎根本没有心思喝茶。
“留仙他一会就回来。难道是出了什么要紧的事?”曹雪芹觉得唐伯虎今天心情并不是很好。
“好好好,又给我玩消失这一出是吧。”唐伯虎有些不耐烦,“蒲留仙你就躲吧,我看你躲到啥时候!”
“没想到伯虎兄这么快就从京城赶回来了,这次还真是我待客不周了。”说曹操曹操就到,唐伯虎话音未落,蒲松龄就走进了聊斋茶楼。
“留仙。”曹雪芹赶紧给蒲松龄沏好茶。
“不知道伯虎兄这次京城之旅感觉如何啊?我听说,连圣上都很欣赏伯虎兄的画作呢。”蒲松龄挑眉,用一种玩味地语气询问唐伯虎。
“留仙,我早就有话要问你了,还好我这次送朋友去京城,不然所有人就被你给骗了!”唐伯虎看了一脸状况外的曹雪芹,不等蒲松龄反应过来,就拽着他的手出了茶楼。
“上次我就发现了那个盒子明显是皇家的东西,起初我还以为是留仙你朋友送你的,直到我在犹龙那里我发现了这个。”唐伯虎递给蒲松龄一张纸,神情严肃地质问蒲松龄。“这上面写的是真的吧?蒲留仙,不对,蒲剑臣?”
“伯虎兄觉得呢?”蒲松龄未置可否,只是用一种看戏的神情看着他,“你抄这份残卷的时候就没留意到上面写着‘传闻真假不可分辨,更不可妄信’吗?”
“是真是假——传闻的主人不是最清楚吗?”唐伯虎并没有着了蒲松龄的道。
“看样子,伯虎兄学聪明了。”蒲松龄玩味地笑了出来,随即一抬手,唐伯虎突然被一股霸道的力量拽到半空。唐伯虎用尽了各种办法和力气挣脱,根本无济于事。
“你干什么?!蒲剑臣!快放我下来!”唐伯虎扯着嗓子大喊。
蒲松龄似乎没听到唐伯虎说什么,他走到唐伯虎的耳边,意味深长地低声道,“伯虎兄知道,妖神为了防止走漏风声,会怎么处置吗?”
“你想怎样?”唐伯虎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还能怎样?”蒲松龄嗤笑一声,唐伯虎只觉得脖颈处一阵灼痛,等他反应过来他已经摔在地上,“除了杀掉,还有比这个更好的封口方法吗?”
“所以你……真的答应圣上去开酆都的门!?”唐伯虎觉得不可理喻,“蒲留仙我果然还是看错了你!”
“伯虎兄在京城看样子是听说了圣上想去酆都的传言?不过,从今以后,无论是谁,哪怕是圣上,都去不了酆都了。”蒲松龄满脸蔑视,唐伯虎听到类似玉佩碎裂的声音,蒲松龄居然徒手捏碎了开启酆都之门的钥匙。
“蒲留仙?!你这,圣上知道了不会降罪于你吗?!”唐伯虎震惊的说不出话。
“一个手握阳间生杀予夺天下人大权的天子,会为未曾证实过的传言去妖鬼遍地的阴曹?你觉得圣上会是那种不明事理的人?”蒲松龄一脸不屑地反问。
“那你也不用直接把钥匙给毁了吧?!”
“维护人间和阴曹的秩序,这才是陆判的职责所在,伯虎兄试想,倘若酆都大门真的打开了,阴阳倒转,生灵涂炭……岂不得不偿失?”
“那……”唐伯虎很茫然,他被问住了。
“人鬼殊途。伯虎兄就当是松懦弱,因噎废食了吧!”蒲松龄苦笑,“我终归还是做不得‘人’……”说着,蒲松龄便离开了。
“唉,留仙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误会你了,留仙!”唐伯虎看到蒲松龄的离去,手足无措。
当今圣上中元节去酆都的传闻过了没多久还是不攻自破。今年的中元节跟往年的中元节没什么不同,仿佛没有人记得这则传言。所有人几乎都去了那条护城河放了寄托思念故去之人的灯,只有一个披着红斗篷的男子,一直痴痴地端着那盏灯笼,似乎是忘了放下。
“芹溪,怎么这么久了,都不放灯呢?”一双戴着黑色手套的纤长的手突然映入曹雪芹的眼帘,曹雪芹不禁抬头看去,只是柔声嗔道,“留仙你怎么这么晚才来?不怕我等急了嘛?”
“路上有人找我办了点事情,所以来晚了。抱歉让芹溪久等了。”蒲松龄并没有看向曹雪芹,眼神反而向外瞟
“是了,不过你下次可不要这么晚来了。”曹雪芹轻拽了一下蒲松龄帽子上的狐狸耳朵,以示惩罚。
“那,我们一起把这盏灯放到河里吧。”蒲松龄温柔地凝望着曹雪芹,两人合力把寄托着思念的河灯放到了波光粼粼的水面。
“对了,犹龙说今晚上去他那里吃饭。”曹雪芹想起了什么,“对了今儿个我来掌厨。”
“芹溪的菜我可要好好尝尝!”
桌子上丰富的菜肴令人垂涎欲滴,冯梦龙却没有心思动筷子。
“犹龙还是担心着汤相公吗?”王实甫看出来冯梦龙的心事。
“是啊,以往这个时候都是我们六个人一起的,少了痴相公还真是不习惯。虽然他总是写信报平安。”冯梦龙赶紧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别想这些不开心的了!大家快吃饭!芹溪亲自下厨的!”
“犹龙兄别担心,汤相公很快就回来的。”蒲松龄举杯。
“唉?不是我说,留仙你干嘛这么肯定?”唐伯虎摇头,“汤相公自己信里都没说啥时候回来。”
“好生奇怪,为何留仙回来后六如居士就一直挑着留仙的刺?大家不都是朋友吗?”曹雪芹赶紧打圆场。
“芹溪!唉,你还是知道的太少了。”唐伯虎没有过多解释,只是又闷声喝了一壶酒。
“芹溪别误会,毕竟伯虎兄喝高了就容易说胡话。”蒲松龄只是笑了笑。
“谁!”正当大家有说有笑之时,突然一枚飞刃掠过冯梦龙的发梢,正中蒲松龄身后的柱子上。
“飞刀这东西怎么能乱扔?伤到人怎么办?”冯梦龙忍不住埋怨,正要拿飞刀上的纸条,却被蒲松龄占了先。
“松突然有急事,不过很快就回来。芹溪,记得给我续好茶。”蒲松龄看了一眼纸条,只是跟曹雪芹打了个招呼就急匆匆地出门去了。
“……好”曹雪芹不明所以,但还是应下了。
“蒲留仙,不,蒲剑臣你就瞒着吧。谁能瞒得过你。”唐伯虎忍不住咕哝,王实甫和冯梦龙见唐伯虎又喝醉了,赶紧把他送回房间。
一轮血月升空,凉风凄凄。一只乌鸦飞了一会停在了一截枯枝上,左顾右盼。
“我和犹龙兄酒酣耳热,兴致盎然的时候你们来的飞刀刚好打断,还真是会挑时候。”蒲松龄看向黑衣人递给的龙纹令牌,冷嘲热讽,“圣上的人难道都没有眼力见吗?!”
“大人息怒。只是圣上说两份密报是加急,让我等赶紧送到陆判大人手里,没想到竟打扰了大人的兴致……”黑衣人急忙跪下。
“既然是急报,还不赶紧说!”蒲松龄神色冷峻。
“是。第一件事是关于汤显祖的。圣上见汤显祖在徐闻政绩颇佳,已经准许汤显祖回京受赏。”
“圣上是想用他的小恩小惠借此改了汤相公性子吗?劝他放弃这个想法吧。”蒲松龄听到这话只是轻蔑一笑,“那另一件呢?”
“……圣上,让我等转告大人您,郇厉侯似乎发现了通往酆都的秘法……而且他手里似乎还有一份血书……似乎也与酆都,甚至……和大人您有关……”
“果然。我毁了去酆都的钥匙,关了酆都大门永久的禁闭,到头来,还是被某些老鼠找到了捣乱的法子!可笑!”只是一瞬间蒲松龄把令牌捏成了碎片。
“大人息怒,那……郇厉侯,其实是乃严尚书的义子……您也知道圣上苦于严尚书父子二人一手遮天,目中无君,久矣。”黑衣人哆哆嗦嗦,“只是那郇厉侯还不知道大人您……”
“严尚书的义子?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不过我倒是好奇,连犹龙兄网罗天下奇闻的人也只能搜集到血书的残页。这郇厉侯,是用了何种手段,拿到陆判的血书,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蒲松龄转回身,露出一抹胜券在握的笑。
“大人!你这么快就有对付郇厉侯的办法了?!”
“拭目以待吧。”蒲松龄淡然地把手里的碎片撒落在地面,“有其父必有其子,我必让这郇厉侯,步入他义父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的后,尘!”
《风夜行系列》(正文)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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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长水远,旅途未竟。惊堂木虽落,但故事并不以此作终点,仍会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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