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洪七公见这傻小子将热好的烤鸡尽数给了郭芙，自己却不吃，不忍他饿肚子，便故意出言激他。

洪七公我见过不少英雄汉子，杀头流血不皱半点眉头，却没一个敢跟我老叫化吃一条蜈蚣。

洪七公你这小子竟也是个胆小鬼。

杨过被他一激，心想：我闭着眼睛，嚼也不嚼，吞他几条便是，可别让他小觑了。

当下用两条细树枝作筷，到锅中夹了一条炸蜈蚣上来。

洪七公早猜中他心意。

洪七公你闭着眼睛，嚼也不嚼，一口气吞他十几条，这叫做无赖撒泼，并非英雄好汉。

杨过吃毒虫也算是英雄好汉？

洪七公天下大言不惭自称英雄好汉之人甚多，敢吃蜈蚣的却找不出几个。

若有差池，不过一死罢了，杨过咬牙将那条蜈蚣放在口中一嚼。

只一嚼将下去，但觉满嘴鲜美，又脆又香，清甜甘浓，一生之中从未尝过如此异味，再嚼了几口，一骨碌吞了下去，又去夹第二条来吃。

杨过妙极，妙极。

洪七公见他吃得香甜，心中大喜。二人你抢我夺，把百余条大蜈蚣吃得干干净净。

饭饱后，洪七公忽地伸个懒腰，打个呵欠，仰天往雪地里便倒。

洪七公我急赶歹徒，已有五日五夜没睡，难得今日吃一餐好的，要好好睡他三天，便是天塌下来，也别吵醒我。

洪七公你二人给我照料着，别让野兽乘我不觉，一口咬了我半个头去。

洪七公闭上了眼，不久便沉沉睡去。

郭芙喂，你说七公公当真要睡上三日吗？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真有这样的奇人也未可知。

杨过管他是真是假，反正我也无处可去，便等他三天就是。

杨过郭姑娘若有要事，便先走吧！

郭芙谁要走啦，这是我七公公，我当然要守着他。

郭芙来到杨过身旁，与他一起坐在一块大岩石上。

这几日，他二人还未有如此和睦的时刻。

郭芙你还未告诉我，你的名讳呢？

她当真不记得我了！与她相处这么久，都认不出我。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就这么忘了我……

杨过不想理她，于是另找一块岩石坐下，闭眼打坐，他可不愿意再见这没心肝的丫头啦。

因着方才的救命之恩，郭芙倒没有同他计较，一向迟钝的姑娘，也隐隐感觉到那人好像在生气。

怎么又不高兴啦，她说错什么了吗？郭芙不是很明白。

郭芙你怎么了？你不高兴吗？

杨过你当真不识得我？

他的语气似乎还带着期盼。

郭芙因着他的话，上前一步，蹲在他身前，细细打量着眼前的杨过。

眉目清秀，面貌俊美，是个十足十的俊俏少年，这样的人，她若是曾经见过，应当是有印象的。

杨过睁眼，便发觉郭芙离得好近，近到他可以嗅到她身上的玫瑰脂香，近到能清楚感知她呼吸时热气喷洒在他脸上。

太近了，杨过只感觉一颗心怦怦直跳……

郭芙你到底叫什么？

杨过我叫杨……

看着这么一张近在咫尺的娇颜，杨过情不自禁，差点脱口而出“杨过”二字。

到底还是不甘心，又收住口，说了自己的表字。

杨过杨…改之。

郭芙杨改之，改之……

改之，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

郭靖虽然曾提及，“杨过，字改之”，也经常在郭芙面前提及杨过。

不过大都说的是，杨过、过儿之类的，“改之”这个表字，倒是甚少提及。

所以郭芙并没有记起，杨改之就是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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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天鹅毛般的大雪兀自下个不停，洪七公头上身上盖满了一层白雪，犹如棉花一般。

郭芙正靠着岩壁休息，杨过并无倦意，待在她身旁，见她蜷缩着身子，脱下自己的外衫盖在她身上。

又拾了柴枝，在郭芙身旁点起了火堆。

眼见天将破晓，洪七公已葬身雪坟之中，惟见地下高起一块，却已不露人形。

四下里都是暗沉沉地，忽听得东北方山边有刷刷的踏雪之声，凝神望去，只见五条黑影急奔而来，都是身法迅捷，背上刀光闪烁，多半就是前辈所说的藏边五丑。

杨过用雪盖灭火堆，又来到郭芙身旁。

杨过郭姑娘，醒醒。

郭芙怎么啦，杨大哥？

杨过有人来啦。

杨过连忙拉着郭芙，在一块大岩石后边躲起。

不多时五人便奔到岩石之前。

其他咦！老叫化的酒葫芦！

其他他……他在华山？

五人脸现惊惶之色，聚在一起悄悄商议。

突然间五人同时分开，急奔下峰，山峰上道路本窄，一人只奔出几步，就踏在洪七公身上，只觉脚下柔软。

其余四人停步围拢，扒开积雪，见洪七公躺在地上，似已死去多时。

五人大喜，伸手探他鼻息，已没了呼吸，身上也是冰凉一片。五人欢呼大叫，乱蹦乱跳，当真比拾到奇珍异宝还要欢喜百倍。

其他这老叫化一路跟踪，搞得老子好惨，原来死在这里。

其他来，大伙儿来剁这老贼几刀出出气！任他九指神丐洪七公英雄盖世，到头来终究给藏边五雄剁成了十七廿八块。

听到这五丑要砍洪七公，郭芙焦急的抓住杨过的衣袖。

郭芙杨大哥，快救救七公公！

杨过你躲在此处，不要出来。

怕他们伤了洪七公，杨过立即大喝一声，从岩石后跃将出来。

没有兵刃，随手捡起两根树枝，快招连发，分刺五人。

杨过身法灵便，东西闪避，五丑一时竟奈何不了他。

不过终究敌不过五人联手，顷刻间便连遇险招，郭芙见状，使出落英神剑掌，与杨过一起对敌。

郭芙功力虽浅，不过此掌法乃是她外公黄药师自创的得意武技，出掌凌厉如剑，招数繁复奇幻，倒也没弱下风。

如此痴斗也不是办法，杨过俯身抱起洪七公，带着郭芙一起往顶峰攀爬。

山道越行越险，转过一处弯角，见前面山道狭窄之极，一人通行也不大容易，窄道之旁便是万丈深渊，云缭雾绕，不见其底，此处乃是躲避五丑最好的地界。

郭芙在岩石上照看洪七公，杨过则站在窄道路口抵挡五丑，有着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勇。

双方便如此僵持下来，杨过不敢过去，五丑也不敢过来。

过芙二人并无吃食，幸而郭芙身上带着九花玉露丸，不至于脱力。

洪七公毫不动弹，宛似死尸无异，只是并非僵硬而已。杨过伸手去摸他心时，似乎尚在微微跳动，鼻息却是全无。

郭芙杨大哥，七公公不会是死了罢？

杨过我也不知。

二人既答应要守洪七公三日，纵使他真的死了，也得言而有信，守他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