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揉着他的脑袋。“明天再一起去采花吧。”本来有点放松的他立刻警觉起来,抬起脑袋来盯着她。“不会解除契约的,我保证。”她明白他在担心什么,“一起去简单的体会下春日的乐趣吧,哥德夫雷。在契约结束前,我还会教你感受到很多情绪。”
月桂之城的傍晚,应怜己醒了。她并不意外哥德夫雷会睡在自己旁边。现在的哥德夫雷相较他们见面的最初已经在人性上成长了许多,因而先前的她心有隐忧。她时常会担心哥德夫雷会被月桂之城的观念所影响,不知不觉中将她跟捷尔德当做罐子对待。社会潜意识的影响是潜移默化的,所谓水滴石穿,社会的体系一旦构成,就会如同水磨一般地打磨我们。让我们如同器具一般安置在社会分配的位置上。
对无力者以力迫之,对有力者以利诱之。让智慧为奴役服务,用虚假的期望塑造真实的伤害。
而我们,也不过是一个又一个为社会所塑造的器皿。哥德夫雷被北境社会投射的期望是冰冷强大的战士,捷尔德被猎罪社会投射的期望是善良纯洁的修女,而应怜己被现代社会投射的期望是稳赚不赔的股票。
先前身为股票,被投资人的期望掌控的应怜己,自然不可能对人与人间的情意产生真实的信任感。因为被当做股票的她,其为人之心都被物化了。她原先自我的存在,不过是为了如诈骗般反射出投资者的期望,为了把自己塑造成满足投资人的股票而交友,选择学校专业兴趣工作甚至婚姻,就这样自愿被投资人管理到投资人过世之后的假自我。本质上就是重功利而轻情感的。所以她会觉得自己表达出跟感受到的情感都很虚假,因为她的眼中只能看到这之中的利益成分。
而要从这假自我中挣脱出来,实在太难。因为目前没有一个社会富裕到去帮助一个破碎的人塑造真自我。放弃治疗是更符合效益的做法。
她两世四十余栽,历经多难,才假男身从尚未彻底陷入物化主义的早前社会中寻获到足够奠定的新自我的情感反馈。再借助真实之门,重新塑造。如果那黯石种在此,定会发现她精神中的身躯有一部分已不再流淌出那金色泪流,而是黏合在了一起。
在漫长的迷茫期后,她终于踏上了治愈自己的道路。前路一定还会有诸多磨难等着她吧,但她已不再如当初那般惊恐。
她抱住哥德夫雷说道。“哥德夫雷,你要成为我的力量。”
“嗯。”哥德夫雷很开心,他感觉到恩那终于接纳了他。“随意地,依靠我吧。我永远在你身边,恩那。”
“捷尔德呢?”应怜己向外探了探脑袋,问道。
“去冒险者公会了。”哥德夫雷嘴角撇了撇,“不用管她。回得来变强,回不来永别。”
“是你做的吧。”应怜己一把捏住哥德夫雷的脸。
哥德夫雷哼哼。“我忍过了。”他说,
欸,事已至此。应怜己无奈地想,就只好相信捷尔德了。毕竟她也没法永远护着捷尔德,‘捷尔德也是时候该成为一位能独当一面的人了。’她想。她拍拍哥德夫雷的脑袋。“中途我不管,但最后你得把她活着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