迹部景吾把人放到床上,拿被子裹得严严实实。
眼神不自觉朝着床头柜上瞥去,只能看见码得整整齐齐的一沓画纸。上面涂着凌乱的色彩和线条,纷繁复杂却又有一种自成的逻辑顺序。
迹部景吾稍稍凑近了些,看到上面不甚明显的一圈水印。伸手想要拭去,却又是一顿。
这时候旁边传来有气无力的声音:“没关系的,失败品而已……”
鹤见月祈翻了个身,把自己埋到被子的最里面。床上只散着几缕金色的发丝,看上去有种说不出的柔软细腻。
迹部景吾移过视线,眸底晦暗不明。
略略扫了一圈,极佳的洞察力让迹部景吾注意到了一点不同寻常的东西。
在床与床头柜的那一丝夹缝中好像还塞着什么东西。那东西藏的实在隐秘,完美的与周围融为一体,若不是他的眼神极好心眼极细,怕也看不出来。
女孩这会儿发出微弱的呼吸声,似乎已经陷入深眠。
迹部景吾想了想,把那东西拿了出来,意外又不出预料——一个空的药瓶。
没有日文,一片英文的标签看上去有种说不出的刺眼。
想了想,迹部拍了个照片给自己在医院的熟人发了过去。对面回复的很快,一大片详细的说明后是极其惊悚的轰炸。
尽管早有预料鹤见月祈的问题,但迹部景吾没想到事情会糟糕到这个程度。这样的状况,距离最糟糕的情况已经差不了多少了。
有一瞬间,心里蓦地一下刺痛,锐利的破开心里所建设起的所有防线。平地落雷,万念俱灰,轰然巨响后只余下世界的灰白。
迹部景吾并不是没有想过,但正是因为想到过才更觉得心痛难忍,才怨恨自己的毫无作为。
“迹部。”有人推开门走了过来,低沉而熟悉的音线似乎被染上了些许凝重,“月祈她……”
话音蓦地一顿,戛然而止。
忍足侑士看着那并不算陌生的药瓶,瞳孔猛缩:“……治疗抑郁的。”他听见自己机械一般的说道,僵硬的已经失去了所有情绪,连吃惊都做不到。
迹部景吾没有接话,眼神示意先出去。
忍足侑士露出一个苦涩的笑。本来只是被其他人一致推出的探个风口,却不想还能遇到这种事。真真是个惊天大瓜。
忍足侑士这时候根本忍不住心中的吐槽,如若这个时候停止转而想到其他事情上,他觉得自己可能会立刻疯掉。
自己喜欢的女孩这些年都是怎么过来的,他竟然完全不知情?!
关上门,迹部景吾看着外面偷偷摸摸蹲在楼梯拐角的社员,眼神一凛:“都在这做什么呢?”
社员瑟瑟发抖,一致说道:“没什么,就是上来看看……”
迹部景吾稍微思索,觉得确实不能在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上那么严苛,于是语气毫无起伏道:“探视完了就回去,别在女孩子的房间里那么失礼。”
网球社众人:“……”有一句妈卖批不知当讲不当讲。
社长你到底是怎么有资格说出这种不要脸的话的?!
迹部景吾作为迹部财阀唯一的继承人,从小到大接触到最多的是能力与野心相匹配的各种事例,他自认为自己有能力做好任何相匹配的事物,然而现实且毫不犹疑的对这个仍然骄傲自信的少年最深重的一次毒打。
你以为你以为的就是你以为的吗。
鹤见月祈就是那个唯一的例外,活在他的生命中,却游离在他的世界外。
迹部景吾以往觉得他们亲密无间,有着一段最为纯洁真挚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感情。事实如此不假,但终究只是表面,当最深层次的真相浮现,他才真真正正的感受到了被人欺骗的那一种背叛。
这种说不清来由的感情就来自于他小心翼翼一直呵护着的女孩。
美丽而脆弱,柔软而无力,一旦失去可攀附的东西便可能暴毙的美丽生灵。在他自认为已经尽心照顾之后就这样悄悄的在不知名的时刻开成一朵病弱的蔷薇,在风雨飘摇中被这个世界无情的伤害。
有一瞬间,迹部景吾觉得自己心中的怒火教唆着他一定要干出一些特别过分超出所有底线的事情才好。
但他还是忍下来了。
没有对任何人宣泄,没有迁怒于任何人,他想的就只是为什么自己没有再早一点的发现这件事情。
迹部景吾现在知道自己能做的事情只有在事后拼命的补救。
虽然早已经没有了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