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女都是债

“小二，来八碗馄饨。”

“好嘞，客官您稍等。”

“娘亲，我想吃糖葫芦。”萧羽看着隔壁桌上小孩手里拿着的糖葫芦直流口水，那糖葫芦一个个晶莹剔透的，每一颗山楂上都裹满了厚厚的糖衣，在阳光下闪耀着诱人的光泽。

“不许吃。”萧若瑾无情的拒绝了萧羽的请求。

“娘亲~”萧羽可怜兮兮地扯着胡错杨的袖子，眼睛水汪汪的，仿佛下一刻就要溢出泪花来。

“你喊娘亲也没用，这才几天，你自己数数你都吃了多少糖葫芦了。”

“也才三根。”萧羽梗着脖子，气呼呼地看着萧若瑾。

周围人已经有人看过来了，眼神里带着对萧若瑾狠狠地谴责。这个人看着雍容华贵的，怎么连根糖葫芦都不舍得给孩子买。看那孩子委屈的，快要哭出来了，这可怜的宝，怎么遇上这么一个抠门的爹哦。

萧若瑾满脸黑线，他从未觉得如此丢脸过，咬牙切齿道：“可是我们出来一共才五天。”

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人都听清。

真相明了，刚才还在义愤填膺的众人纷纷收回了目光，个个都恨不得把脑袋塞进碗里。

五天三根糖葫芦，那牙还要不要啦。

“馄饨来喽~”小二麻利地将四碗馄饨摆上桌，“客官您请慢用！”

一把小勺被强硬地塞进萧羽手里，“别演了，吃饭。”

闻着香气扑鼻的馄饨，萧羽的眼泪立马被收了回去，眼神也瞬间被碗里小巧的馄饨吸引过来。

“呼，呼……”一个馄饨下肚，萧羽舒服地眯起眼，像极了一只偷吃了小鱼干的猫咪。

看着萧羽贪吃的模样，胡错杨也被激起了食欲，拿起勺子舀了一个馄饨送至嘴边，细细咀嚼，“这馄饨倒不似家里边的，里面包着玉米和虾仁，倒也别具一番风味。”

“确实不错。”萧若瑾也赞同地点头。

“几位客官是从外地来的？”旁边正在收拾桌子的小二听着几人的评价大胆猜测。

“是啊，带着家眷出来游玩。你们这可有什么好玩的地儿？”

“那可多了去了。”小二一脸自豪，“不过啊，我们这最著名的地方却是一座寺庙。”

一颗馄饨咽下肚，萧羽插嘴道：“我知道我知道，寒山寺嘛。”

小二看着活泼机灵的小孩子，心里也欢喜，继续解释：“天下三寺，少林、白马、云林虽然声名鼎赫，但是论天下禅道第一大宗，却还是寒山寺的忘忧大师。”

“据称忘忧大师一人便修习佛家六通：天眼通，天耳通，他心通，宿命通，神足通，漏尽通。其中尤以他心通最为不凡，来寒山寺参拜的香客只需注视忘忧大师一眼，无需言语，便往往捶胸顿足、痛哭流涕，最后大都哭晕过去，醒过来后便大彻大悟，忘却凡尘琐事。”

“这位小公子厉害啊。”小二惊奇的看着侃侃而谈的萧楚河。

“这么厉害？都不用说话？”萧凌尘不由得惊叹。

“据说他心通修炼至极致能一眼看透人的内心，也能改变人的内心，无需言语，便能以佛法度人。”

“可是，我们没什么烦恼是要找忘忧大师的啊。”萧羽咬着勺子，纠结地看向店小二。

额……

见多了南来北方的客人，店小二只是尴尬的笑了笑，“寒山寺求签解签也很准的。”

“我能找他求一辈子都吃不完的糖葫芦吗？”萧羽两眼放光。

啊？

听多了求财、求仕途、求姻缘、求子嗣的，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想求一辈子都吃不完的糖葫芦的。

萧楚河无奈扶额，恨不得把萧羽那张嘴给缝起来，吃吃吃，就知道吃，若不是看他长得白嫩嫩圆嘟嘟的，还真以为是他们虐待他了。

一时之间，店小二也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位小公子的话，只好擦了擦额角的汗珠，继续去干活了。

“哎，他怎么走了？他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你闭嘴吧。”萧楚河轻轻拍了一下萧羽的后脑勺。

“阿杨，不如我们也去看看？”

胡错杨拿起帕子点了点嘴角，抬眸看向萧若瑾：“你想求什么？”

“那可就多了。”

“比如？”

萧若瑾比如了半天，也没比如出来个什么。

“比如财富？仕途？姻缘？还是子嗣？”胡错杨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狡黠笑容。

“阿瑾富有四海，还想求什么财？嗯？”胡错杨靠近萧若瑾低声道。

萧若瑾无言以对。

“至于仕途，您都顶天了，还想再进一步？”莫不是凡人当久了，想修个仙，练个神仙当当？

萧若瑾沉默不语。

“至于姻缘，阿瑾莫不是在点我？”没给你多选几次秀，充实充实后宫？

“家中已有爱妻，有闭月羞花之貌，沉鱼落雁之姿，不用求。”萧若瑾紧紧握住胡错杨的手表忠心。

胡错杨瞟了一眼被萧若瑾牵着的手，想挣脱却没挣开，只好任由他握着，“至于子嗣……”

胡错杨还真细细思索了一番，相比于太安帝，萧若瑾的子嗣真的算得上是稀薄了，除去早夭的，一共也才五个皇子，一个公主而已。

“不用了不用了，这个真不用了。”萧若瑾急忙摆着手，皱着眉嫌弃，“儿女都是债，要那么多做什么？”

胡错杨好笑的看着萧若瑾，“你这话可别叫瑟瑟听见了。”不然，太安殿都能给你掀了。

“楚河自然不算。”萧若瑾理所应当道。

楚河可是他的贴心小棉袄，虽然偶尔也会漏风，但是也无伤大雅。

胡错杨撇撇嘴，都懒得再吐槽什么了。

看出了胡错杨的嫌弃，萧若瑾泄愤似的捏了捏胡错杨的手。

他一共九个儿子，不算早夭的一共有五个。

就萧楚河整天上房揭瓦的最不让人省心，要说来讨债的，他可算得上是第一人。

但是，论贴心，论真诚，还真没有一个人能比得上他的。

萧崇守礼，前世今生，君臣大义都远远高于父子情亲。

萧羽乖张，阖宫上下也就只有胡错杨和楚河能压制一二。

四皇子萧衡病弱，大多时候都是在行宫修养，也只有在逢年过节这种阖家团圆的日子才能见上一面，说上几句话也就罢了。

九皇子萧景瑕还未长大，在宫中便像个隐形人一样，不争不抢，默默无闻。

那些皇子，见了他，就像是老鼠见了猫一样，唯恐避之不及。心里纵使有再大的欢喜，次数多了，也亲近不起来。只有萧楚河，前世他们父子二人相依为命，今生，他更是没有缺席他生命里的每一天。

这是他一心呵护长大的松柏，是他精心打磨雕刻的玉石。自小，就会肆意的抱着他撒娇，一点儿也不怕他。长大之后，也没有因为君臣关系生出一点隔阂。只有在萧楚河面前，他不是一个皇帝，只是世间最平凡的父子中的一对。

只有萧楚河，会将他当做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坐在龙椅上高高在上、威严铮霖的皇帝。

同样都唤一声父皇，有人内心是是敬畏，有人内心只有敬爱。

他没办法不偏爱萧楚河。

“爹爹，你怎么还在和娘亲抱抱？该走啦。”萧楚河突然从窗边探出脑袋，他也不想打断爹爹娘亲贴贴，但是他们真的等了好久啦。

“去哪啊？”

“当然是寒山寺啦。”萧楚河晃了晃脑袋，“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