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衣师兄。
看着悄无声息就出现在钦天监的莫衣,齐天尘惊诧万分,他们有多少年没有见过了?五十年?还是六十年?
齐天尘师弟,你怎么……
莫衣六岁拜师,九岁入逍遥,二十四岁入神游,放眼北离国运三百年,也无人能及。只是,到了二十四之后,无论莫衣如何努力修行,武功心法都无法再进一步。
彼时,清风道人替莫衣卜了一卦,情劫缠身,不死不休。清风道人不忍心自己的小徒弟就这么止步不前,白白浪费了这身好根骨,更不忍心自己的小徒弟劫难缠身,至死方休。于是,他做了一个违背天意的举动,想利用卦象之力找到另一个人,但是,每一次都是徒劳无功,甚至于,他每次一起这个念头,就算是晴空万里,这天也立刻会变得乌云滚滚,雷声震鸣。
无奈,便只能带着小徒弟去寻一个避世之所,从根源上就切断两人见面的机会,若是两人都不曾遇到,那这情劫也不能作数。
这一去,便是五六十年,他也一直都未曾得到过师父和师弟的消息。
可如今,为何师弟又孤身一人出现在钦天监。
莫衣昨夜,我夜观星象,发现紫微星黯淡。
什么?
齐天尘大惊失色,紧皱眉头,这可真是个坏消息。大战刚息,民不聊生,琅琊王身死沙场,明德帝卧病在榻,若是太子再出什么意外,那北离,真的就完了……
莫衣帝君之星黯淡,有坠落之势,命不久矣。
帝君、紫薇都有黯淡之象,北离怕是要大乱了,他才不得不出岛。
齐天尘倒吸一口凉气,也顾不得其他,带着莫衣匆匆就进了宫。
太安殿。
齐天尘陛下……
明德帝对齐天尘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眼神温柔的看着趴在龙案上累得呼呼大睡的萧楚河,轻轻抚了抚他的头发,示意齐天尘到偏殿去聊。
萧若瑾国师今日前来,可是有何要事?
齐天尘陛下,这是臣的师弟,莫衣。
齐天尘身后果然跟着一位年约二十,肤若凝玉,气质出尘的白衣少年。
而莫衣只是微微颔首,算是见过礼了。
明德帝也未在意这种行为合不合礼数,再次将目光放到齐天尘身上。
萧若瑾哦?国师的师弟,以前倒是从未听说过。
齐天尘小师弟六十年前跟随师父一起隐世,臣也是今日才得以与师弟再次相见。师弟昨夜夜观星象,发现帝君星紫微星黯淡,所以今日臣才带着师弟入宫……
但是今日进宫,看见明德帝与萧楚河,国师是真的无法看出他们二人竟都有陨落之象。
明德帝自然是相信齐天尘的,而莫衣,看着眼前这个面如冠玉的少年,谁能相信他其实已经过了花甲之年了。
莫衣陛下今日可是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决定?
若论观星之术,的确天下间难有找出比齐天尘还要厉害的人,但是,那是因为他们不知道莫衣。
昨夜的星象,帝王之星确实黯淡无光,有坠落之象,但是今日明德帝的精神却与常人无异,这其中一定有人插手。
萧若瑾辛神医和孤说,孤有两个选择,一个是活下去,能至少保三年寿命,但是再也没办法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一个是能够重新拥有一个正常人的生活,但或许只有三日……
透过屏风,隐隐约约可以看见趴在龙案上睡觉的萧楚河迷迷糊糊的换了个方向。
萧若瑾孤选了第一个。
南诀北蛮虎视眈眈,北离朝政动荡不安,如此内忧外患,他的楚河还未长大,他怎么忍心留下他独自一人面对这四面楚歌的局面。
莫衣原来如此。
萧若瑾只是,先生说的,紫薇星,可是指楚河?
明德帝声音颤抖。
他这一生不信佛,不拜佛,不求佛,但是现在他真的想拜求诸天神佛,千万不要是他想的那样,他只有楚河了。
莫衣主少国疑,向来如是。
萧若瑾无力的瘫软在椅背上,为了北离,他痛失爱妻,胞弟战死,现如今,他的儿子,竟也不能善终吗?皇帝,注定只能孤寡一生吗?
齐天尘陛下莫急,既然师弟来了,想必已有解决的法子。
萧若瑾先生,真的有法子?
明德帝失态的抓住莫衣的袖子,现在他不是北离的帝王,他只是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好好活着的一个普通的父亲。
莫衣他拜我为师,我护他周全。
萧若瑾只是,楚河已经有了师父,不知,莫衣先生介怀与否?
他是能感觉到眼前这位恍若神仙的先生功力深不可测,若是有他护着,那萧楚河这一生必定安然无虞。
莫衣无妨。
整个师门都生于北离,长于北离,北离有难,他不可能作壁上观,无动于衷。
————
萧若瑾楚河……
萧若瑾轻轻摇了摇萧楚河的胳膊,若不是拜师这样的大事,他也不想吵醒萧楚河的,学堂课业、武功谋略、朝堂政务……这一切,都逼迫的萧楚河每天的睡眠时辰都不足三个时辰,好不容易才哄着他睡了会。
萧楚河父皇?别闹,我再睡会。
这一觉睡得很好,在梦里,他看到了他早逝的母亲,看到了战死的王叔,他们都在这里,他也还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小皇子,不用每天将自己的时间安排的满满当当的,不用把自己逼得像一支紧绷的即将离弦的箭。
萧楚河迷迷糊糊的将明德帝的手拉进怀里,枕着明德帝的手又沉沉睡了过去。
明德帝无奈的看着睡得迷迷糊糊的萧楚河,果然,还是和以前一样的爱撒娇。
只是,刚闭上眼睛,又忽的睁开,这是在做梦,他还有折子要看,他怎么又睡着了。
萧若瑾楚河,父皇再给你寻一位师父,如何?
看着猛然清醒的萧楚河,明德帝顺势坐在萧楚河身边,伸手摸了摸萧楚河额角上压出的红痕。
萧楚河嗯?
为何?他有师父,他的师父是百晓生,待他极好。
萧楚河谁啊?
能有他师父厉害吗?
萧若瑾来见过莫衣先生。
萧楚河顺着明德帝的目光看去,果然看到了一袭白衣,仙人之姿却无仙人的冷淡疏离,脸上始终挂着温润和善的笑。但是那个笑容没有到达眼底,他的眼睛如一谭幽深的湖水,平静寂寥,仿佛世间万物都不能入他的眼,都激不起他一点情绪。
只是,那人应该不愿意收他为徒,也不怎么喜欢他。
虽然他掩饰的很好,但是这个人看到他的一瞬间,眼神中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说不清道不明,虽说没有恶意,但是绝对不是欢喜。
萧楚河若要拜师,得先问过我师父才行。
萧楚河与明德帝打着太极,自小到大,他从未受过这种委屈。人家既然不喜欢他,他为何还要上赶着去给人家做徒弟,他不愉快,自己更是不开心。
这买卖,可一点也不划算。
萧若瑾这……
明德帝为难的看着莫衣,的确是他考虑不周,拜师这件事确实应该经过姬若风的同意,最起码得有知情权。
莫衣我自会去和他说。
萧楚河最终没有拗得过明德帝,也或许是,不想明德帝再为他烦忧,不情不愿的给莫衣行了拜师礼。
萧楚河莫衣。
虽是行了拜师礼,但萧楚河仍旧不愿意承认莫衣这个师父,带着自己的小情绪大逆不道的唤着便宜师尊的名字。
萧若瑾先生见谅。
毕竟是自己一手宠大的孩子,明德帝不能也不愿责怪萧楚河,只能希望莫衣不与孩子计较。
莫衣无妨。
莫衣微微一笑,这次的笑容倒是比之前温文尔雅但却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公式化笑容多了一丝人情味。
拜师礼最后有一盏拜师茶,莫衣没有喝到。
但无论是萧楚河,还是莫衣,都默契的没有提起这件事。明德帝自是察觉到了萧楚河的委屈,看莫衣不在意,也就随他们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