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叶嘉余去肯德基打工,我也悄悄地跟了过去。
在肯德基打工需要健康证,办理健康证需要体检。
医院,看着温柔的护士小姐姐把细小的针管推进皮肤里,我不禁想,叶嘉余胳膊上的毛毛这么多,针眼已经看不到了吧。
如果我是医生,戴着小口罩,我怎么忍心下得去手哦,叶嘉余那么怕疼。
暗红的血液被抽出,双耳突然响起嘈杂的声音,尖锐的声波穿透大脑,我捂住耳朵,身体却不受控制地颤抖,冷汗从额头上落下来。
意识渐渐模糊,黑暗即将把我吞噬。
我努力睁开眼,试图抓住一丝清醒的瞬间。
最终,我丧失了对外界的感知,晕了过去。
当我再次醒来时,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医生告诉我,我刚刚经历了一场剧烈的晕血,幸运的是得到了及时治疗。
哦,原来我晕血。肯德基的工白打了。
我被安排在后厨,不像叶嘉余,他形象好,一直在前厅。
工时安排不同,下班时我再手忙脚乱地换衣服,也顶多看见一个远远的黑点。
但是,能身处同一空间已经足够,我不抱怨。
有时我在后厨忙碌,想起近在咫尺只有一墙之隔的叶嘉余,心中满满的温馨感……
恍惚间,仿佛已和他居家过了半辈子。
四年大学好比十月怀胎,毕业即为分娩,无论顺产还是剖腹产,总要告别胎盘,从一个母体进入一个更庞大的母体。
毕业聚餐,免不了痛饮痛苦,以及痛诉衷肠,情绪饱满,婴儿一样。
都在酒里了,喝喝喝,挽着胳膊喝,搂着脖子喝,额头顶着额头泪眼婆娑。
难得的天性解放,难得的真心话大冒险。
有些话再不说就来不及了,这是最后的忏悔时刻,这是最后的表白时刻。
不管说了什么、听了什么,都在酒里了……
四年里他是校园里的风云人物、众人瞩目的焦点,端着杯子来敬他酒的人尤其多,白的、啤的、红的,酒来碗干,频频拥抱。
他很快就喝醉了,醉得睁不开眼。
跌跌撞撞地冲出小酒馆回到学校,门槛太高,一个酿跄,叶嘉余栽倒在我的臂弯里。
胳膊扶在腋下,撑着他的重心,太沉了,压得我一起东倒西歪。
从小街扶到学校后门,再到男生宿舍旁。
走不动了,叶嘉余瘫坐在台阶上低着头摇晃,我蹲在他面前,尾音颤抖着,长叹一口气。
叶嘉余抬头,脖子刚一伸直,却哇的一声,吐在了我的那件小粉裙上。
隔壁女生宿舍楼的某张床上,我抱着膝盖,从午夜坐到午后。
我拥着半床被子,裸着身体发呆,床头的脸盆里泡着那件酒香四溢的衣服。
然后就毕业了,一干人等就此各奔东西。
除了我和叶嘉余。他应聘上了一家大公司,去了北方。
我孑然一身了无牵挂,也去了北方,同一个公司,同一家公司。
当然不是巧合,当年我怎么打探他的高考志愿,如今就是怎么打探的他的求职意向。
我们参加的是同一次招聘,我在排在他身后五六个人的位置,和在学校食堂里打菜一样。
叶嘉余是恒星,我是无名小行星,这场暗恋好比一条公转轨道。我跟着他的引力旋转,从高中到大学,再到陌生的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