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听罢有些为难,方才一时情急买下庆花楼,却不曾想事后该如何打理,颇为苦恼,忽而想起同福客栈的茶叶,心里有了主意,对楼上的姑娘招招手:“下来吧,你们平日里可做些什么?”
“琴棋书画,歌舞诗文一类吧。”同桌的人笑道。
展昭看那人,很普通的一张脸,一身青衣,眉角的黑痣特别惹眼:“兄台也是这楼子里的人?”
“不是,过路人错了宿头,借住一宿。”青衣人呷了口茶。
“那就好!”展昭问挨挨挤挤的姑娘们:“你们谁懂茶?”
众女子面面相觑,不知展昭是何意,一位着绿裙姑娘向展昭福了福身:“小女子略懂,公子有何吩咐?”
“庐州茶不错,这楼就给各位姑娘的安身,姑娘们的才情不浅,将这楼改茶楼,招呼客人品茗听琴应是不难,这里五千两起本, 可够?”展昭问。
姑娘们惊喜交集,她们做梦也不曾想过,有朝一日能成自由身,不再过笑迎人客的日子,还有了安身立命之所,“多谢公子,我等姐妹有此福份,一定洗心革面,好好经营!”
展昭躁了个大红脸,连忙摆手:“起来起来,举手之劳,你们该有个管事的,谁愿意挑起这担子?”
一群姑娘你推我让,最后,一丫环上前:“红裳姐和绿袖姐平日待我等很好,若公子放心,让她们一起管事,姐妹们说可好?”
“你们自家姐妹同意就成,我没意见。”展昭温言道。
红裳和绿袖双双下拜,“我二人定不负公子所托。”
“好,这里就交与你们了。”展昭伸了个懒腰,掏出两块竹牌交给红裳和绿袖,“有人找麻烦,出示此牌,自会有人相帮。”说完提剑便走,却被桌边的看客拦下来:“就这么走了?”
展昭摸摸鼻子,思索片刻:“兄台面生,可曾见过?”
“无名走卒,不值一提。”那人笑得很奇怪。
“兄台叫住展某,有事?”展昭抱着剑淡淡地问道。
“无事,不知可否借巨阙一见。”
“此处观剑,不合时宜。”
“城外三清庙。”
展昭摇头,“怕了?”那人见展昭无意比试,当下不悦。
展昭没回话,看了那人一眼,突然,众人只觉眼前虚影晃过,人已在门外,风里远远传来余音:“追上展某,再与君观剑。”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一道青影掠过大门,渐行渐远。
先前的少年扶着自家娘亲,还没来得及向展昭道谢,回到厅中,却已不见他的踪影,连忙问边上的姑娘。“公子走了,你二人想来也是无处安生,在这里住下吧,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
“真得?可这楼?”那少年畏缩地看了看。
“以后这儿便是茶舍,若不嫌弃咱们,便可安心住下。”绿袖婉言相劝。
少年点点头,转身对布衣青钗的妇人道:“娘亲,爹已无药可救,我们无处可去,就留在这里帮忙,报答公子的救命之恩,您看可好?”
那妇人虽不着粉黛,却有清丽之色,她拉过少年:“好,平儿决定了,娘听你的。”
红裳和绿袖对楼里的姑娘招招手,一起商量着怎么打理茶舍,揣着展昭给的本钱,她们把楼里重新布置,将之前俗不可耐各种红红绿绿一并清出,换上清爽素净竹制家具,去花农那里选些花草,大门牌匾换下,名儿改成“鸿鹄茶舍”。不出一日,展昭买楼的事儿传遍了整个庐州,城中百姓议论纷纷,街头巷尾都在猜测展昭是何方神圣,出手如此阔绰。
鸿鹄茶舍开张那日,展昭坐在对面屋顶上,看红裳绿袖她们忙得忙外,庐州好些文人雅士进进出出,绿袖以前是茶农之女,对茶道颇有心得,展昭此举也算是歪打正着,给了她施展才华的机会,红裳虽不精茶道,招呼客人,打理账房却是把好手,前后展昭来了数次,一来怕有人捣乱,二来也想看看茶舍的姑娘们过得可好,三个月后,一切都渐入正轨,展昭放下心来。
那日青衣人最终没有追上展昭,展昭躲懒,溜到同福客栈老掌柜那儿,青衣人跑遍了庐州城也未找见他,不免泄气:“想不到展昭还真挺厉害的。”他却不知展昭就在他对面的同福客栈里睡得天昏地暗。
就在展昭好梦刚醒,老掌柜进来告知有人找他,展昭纳闷,他在庐州并无相熟之人,待见着那人,展昭有些吃惊:“洪叔,您怎么来了?”
“三少爷,可是找着你了。”展洪见到展昭,很是高兴。
“是大少爷让老朽来的。”展洪自袖中取出一封书信,交给展昭。
“什么事,要劳烦您老亲自跑一趟?”展昭皱了皱眉。
“老配也不清楚,只是说三少爷看完信就会明白。”
展昭连忙拆开书信,看完面色凝重,展洪瞧着担心:“少爷,是不是有什么大事?”
“洪叔,无事,不用担心,大哥让我去趟京城。”展昭收好信,宽慰展洪。
展洪顿了顿:“是不是南郡王府?”
展昭惊诧:“洪叔怎会知道?”
“少爷知道夫人本是京城人士,这么多年来,夫人没有回去过,前些日子老朽见夫人神情不对,心绪不宁,便猜想是不是京城里有什么事儿,未曾想,竟被老朽猜着了。”展洪微微叹气。
展昭思索片刻:“原来是娘的意思,刚好左右无事,我走一趟。”
“等等!”展洪自腰间掏出块青玉,正面刻着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背面则一个“霖”字,放在展昭手里:“少爷,去那郡王府,将此玉交与府里人,他们自会明白。”
接过青玉,展昭方才想起自己虽说是南郡王的外孙,可打小到现在,都不曾见过,这青玉是展老夫人的贴身之物,有了信物会方便许多。“娘身体可还好?”
“夫人安好,少爷不必挂心。”展洪留下展昭收拾行囊,自行找老掌柜结了展昭的房钱。
临出门时,展昭托展洪找人去“鸿鹄茶舍”帮忙,说那里以后也是落剑庄的一份产业,另将六安茶事交与展洪,让他与同福客栈老掌柜商量日后生意往来之事。
展昭连夜赶路,终在三日后的正午到京城,瞧着巍峨高耸的城门,拍拍阿布的颈子:“阿布,咱们又回来了,这次可不要再遇上什么找茬的。”阿布歪头看展昭:“就你这好管闲事的,没事也会变有事。”
“哎,太不给我面子了。”展昭撸着大黑马的耳朵。
兜兜转转走了一柱香的时间,终于到了南郡王府的大门外,展昭见王府大门紧闭,门外一对白玉狮子,好不威武。
“娘,希望孩儿这一趟,能解了您的心结。”展昭叹息,走到朱红色大门前,轻扣铜环。
“咿呀,”门从里面打开了,一青衣童子探出头来,门外一少年儿郎,面相生得很,手里提着剑,立马紧觉起来:“你是何人,来王府何事?”
展昭没搭话,取出展洪给的玉佩,交到青衣童子手里,“烦劳小兄弟将此物交与你家主人。”
青衣童子将信将疑,但还是接过青玉:“公子请稍等。”即而转身去进内里通报。
“青衣,你跑这么急做什?”蓝衣拉住横冲直撞青衣。
“小蓝子,别拦我,我有东西要交与王爷。”青衣攥紧玉佩,甩开蓝衣,直奔燕庐。
“王爷,王……爷!”青衣进门就喊。
老管家赵忠连忙拦下:“青衣,没规矩,王爷和王妃在用午膳。”
“老管家,你看这是什么。”青衣举起手中的青玉,赵忠仔细看了看大惊:“这东西哪来的?”
青衣喘了口气:“门外,门……口一位公子的。”
赵忠顾不得许多,抢过玉佩,就往里奔,只留青衣站在门口傻眼,“哇,想不以忠伯的功夫这么好,年纪一大把还能跑这么快。”
“忠叔,什么事这么急,吃完再说不迟。”席间主位上坐着位须发皆白,精神矍铄的老者,皱眉看有失仪态的老管家,在他的右手边女子,一袭素衣,长发挽起,清简素雅。
“王爷,您看这个!”赵忠情急之下,将玉佩递到老者眼前,这老者不是别,正是当今官家的三皇叔南郡王赵德勋,南郡王还未来得及看,就被边上一只纤白的手抢了过去,是坐在右边的妇人:“这是霖儿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王府,她回来了,人在哪?”
“王妃,青衣说是位年轻公子拿来的。”赵忠答道。
南郡王一听,急道:“夫人,玉让本王瞧瞧!”
南王妃把玉佩递给南郡王:“王爷,那孩子定是霖儿的骨肉,忠叔,快将人请进来。”
“哎,老奴这就去。”赵忠乐颠颠地跑出去,见青衣还在拱门下:“青衣,随我去见小公子。”
“小公子?”青衣愣住了,脑子转得飞快:“难道那位公子……”
“不错,就是他。”赵忠步履变得轻快起来。
“哇,真得啊,太好了,忠伯,小公子长得可真好看!”青衣思及方才大门口的惊鸿一瞥,虽未瞧得仔细,却是过眼难忘。
门外的展昭靠在阿布的身上,不免思量:“不知道二老是否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