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堂一行人回到城中,天近黄昏,白日里展昭与金夫人一战,现已满城皆知,侧耳细听,众说纷纭,添油加醋不在少数。
“展昭那人,真要败了,还真就对不起南侠的名号。”蒋平一本正经道。
白玉堂似在神游,蓦然听蒋平这么一说,冷声道:“名号算几何,高处不胜寒,要之何用?”蒋平听完白玉堂几句话,嘴张得老大,到底是多走了几年江湖,自家五弟稳重许多。“嗯,江湖果然是个好地方。”蒋平想到此,由衷安慰。
“四爷,客栈找好了,就那悦来老店,”前去打点的卢元小跑过来。蒋平和白玉堂随卢元到了悦来老店,安顿好马匹和行囊,在前厅吃了些酒食,便各自回房歇息,入夜,蒋平揉揉酸痛的身子骨,洗了把脸,倒在被褥上,再也不想起来。
白玉堂坐在桌边,见白衫边角沾尘,刚想叫店家送浴桶和热水,泡个澡,去尘解乏,就听到敲门声,打开门,原来是店里小厮,一个拎着两桶热水,另两个抬着浴桶。
“客官,小的给您送来些热水,你那同行小哥先前吩咐的。”抬浴桶的伙计笑道。
三人进屋把东西放下,临出门时,还不忘提醒,“官客,小的们先下去了,有事叫小的。”
“卢元这小子,倒是深知我心。”白玉堂脱了衣裳,全身浸在微烫的水中,舒心一笑。正当白玉堂念叨着卢元时,那小子已抱着枕头直流哈喇子,睡得不知今昔何昔。
半个时辰后,白玉堂唤来小二,将房中收拾清爽,到床上躺下,盯着床顶,想到白日展昭与鸾月宫比斗,半晌未入眠。
“客官,随小的得来。”白玉堂听到先前送热水的小二在轻声招呼客人。
白玉堂突然起了好奇之心,“这么晚,竟还有人投宿?”转念又想,“许是错了宿头,到这里已是这时分了。”
“吱嘎”,对面的传来开门声,“客官,就这间,您先歇着,小的给您去打些热水来。”
“多谢小二哥,先给我壶热茶。”熟悉的声音让白玉堂立马坐起,来人正是展昭。“还真是人不经念。”白玉堂腹诽,听着对门的人“唏唏嗦嗦”弄了一会儿,再无声响,想是累极睡着了吧。
次日晨间,白玉堂听院中人声走动,起身梳洗一番,再看蒋平和卢元,早在院子里等他了。“老五,去厅堂吃早食。”蒋平见穿戴整齐的白玉堂,扬手招呼。白玉堂随蒋平往厅堂走,路过展昭门口,听里屋没声响,也不作声,走过了又回头,暗忖:“这人是未起,还是已走了。”
“老五,发什么呆?走了。”蒋平见白玉堂停下来发呆,冲他喊道。
白玉堂回过神自嘲,“ 这是发得哪般噫症。”大踏步跟上蒋平。三人刚到厅堂坐下,小二一脸笑迎了上来。“三位客官,要些什么?”蒋平一抬手,“随意,清淡简单就好。”
“有酒么?”白玉堂问那刚要转身的小二哥。
“哟,客官,大清早的,酒还没上堂呢。”小二哥不好意思笑道。
“老五,大清早喝什么酒,吃点热乎的暖胃。”蒋平有些不乐意看白玉堂。
白玉堂愣了一下,转脸对小二说,“那酒不要了。”
蒋平听白玉堂推了酒,有些意外,难得他白老五听自己一回,也罢,老五好酒,少喝点无妨,“小二哥,来壶碧桃春,记得暖暖。”蒋平喊住小二。白玉堂听后看了蒋平,亲手替他斟茶,“四哥有心!”
待小二端上早食酒菜,蒋平将厅堂打量一番,吃早食的人挺多,也亏得这老店地面儿宽敞,若不然,还坐不下这么多客人。
卢元百无聊赖转着桌上的杯子,心想,“看四爷也是个会疼人的,怎就找不到娘子呢?”
“哟,这位客官,不好意思,您看这都没位了,要不我把早食拿到你房间去。”小二刚招呼好蒋平这一桌,就见展昭施施然进了厅堂。
“展兄弟,若不嫌弃与人同桌,就坐这边吧。”蒋平见一见展昭,出言相邀。展昭一看蒋平那桌,正好有个空位,应声道:“那就麻烦蒋四哥了。”摘下剑,随手搁在桌边,撩起下摆坐到白玉堂对过。
蒋平眸光在展白二人身上打转,都是一袭白衣,一个内敛柔和,一个清冷孤傲,不分轩轾,却是别有番趣味。白玉堂刚想伸手拎茶壶,就见一只瘦长的手已握住了壶柄,白玉堂中指搭在那人手背上,指腹一阵温凉,抬眼,是展昭有些尴尬的脸,当下飞快收回手。“白兄要茶?”展昭笑着问。
“展兄先请。”白玉堂略嫌生疏地应道。
展昭为自己添上热茶,挑眉,将手伸到白玉堂跟前:“杯子。”白玉堂不及细想,将手中茶碗放到展昭跟前,展昭端起杯子,倒了七分满,递给白玉堂。
“多谢!”白玉堂拘谨的接过茶,一来一往之间,周遭气氛瞬间变得诡异无比,蒋平瞧着好笑,他还是头一次见到白玉堂这般木讷,即而对卢元眨眨眼。卢元一向机灵,起身接过展昭手里的茶壶,笑道:“哎哟,怎能让您动手,这事儿小得来就好。”白玉堂喝了口茶,默然不语。“昨日见展兄弟对敌,真是让蒋四大开眼界。”蒋平赞道,顺便对白玉堂挑挑眉,打破席间静默。
“蒋四哥抬举,展昭不过一介武夫,与陷空五义相比,不值一提。”展昭轻抿一口热茶,接着夹起汤包,挑开顶盖,小心吸着汤汁,白玉堂听他这话,冷讽道:“展南侠莫不是觉得陷空五鼠称不上这个义字?”
展昭慢条斯理吃完汤包,用布巾擦净嘴边汤汁,“怎会,展昭一向慕五鼠之高义,这个义字,当的。”
蒋平暗笑,“看吧,脾气上来了,人家一句话,刺头就冒尖。”
“尊兄展睿怎不见与你同行?”蒋平适时扯开话题。
展昭喝了口茶清嘴,“大哥先去丰南楼,我初到京城,四处转转,蒋四哥与我大哥约在丰南楼见面的吧?”蒋平习惯性摇了摇扇子,“没错,年初在贵庄说好到丰南楼谈木材生意,这不昨日刚到,吃完这早食,就去和尊兄会面。”白玉堂看着两人有说有笑,完全把他和卢元当空气,可口的早点突然变得索然无味。
展昭眯了眯眼,神情有些慵懒,见白玉堂冷着脸,笑道;“白兄,也是来谈生意的?”
“京城你展昭来的,我白玉堂就来不得?”白玉堂放下酒杯,盯着展昭。
“白兄莫怪,展某见你与蒋四哥一道来,故而多问一句,还望见谅。”展昭连忙解释。白玉堂瞧他眯眼的动作,“猫”,白玉堂脱口而出。
“猫!”卢元重复了一遍,四下看了看,“没猫啊,五爷!”
白玉堂忍笑,“笨猫从树上摔下来,早走了。”卢元摸摸后脑勺,甚是不解,“猫还能从树上摔下来?”
“所以说是笨猫。”蒋平斜了白玉堂一眼,细想之下,展昭刚才那神情,的确有些像猫。
展昭提起剑,回房收拾行囊出门,小二哥已将马牵来,白玉堂等人也没耽搁,到了门口,又碰上展昭。“展兄弟要不要同去丰南楼?”蒋平问。
“好,正巧我也要与大哥碰头。”展昭把行囊往鞍上挂好,牵着阿布过来,“好马!”蒋平看着大黑马赞道。
“白兄马也不赖!”展昭看着白玉堂身边的白马,“照夜玉狮子!”戏雪早就看见阿布,这会儿两马面对面,“啾啾!”冲着阿布打了个响鼻,阿布略略抬头看它一眼,既而安静地呆在展昭身侧。
“四哥,你什么时候改行相马?”白玉堂淡淡扫了阿布一眼。“这莫不是天山之巅的雪域天龙!”就在双方互相打量的停当,就听见“啪”的一声响,似有重物落地,紧接着传来小二的惊呼声:“掌柜的,有人坠楼了。”
正在柜台里算帐的掌柜小跑出来,定睛一看,可不,一绿衣女子直挺挺地躺在南侧墙边,口鼻尽是鲜血,好不吓人,瞧那方位想是从南窗坠下的。
掌柜吓得直哆嗦,双腿发抖,抓过边上的小二,“快,去开封府请官老爷来,出人命了。”
蒋平四人正当牵马离去,就见南边围了一堆人,“死人了?”卢元拽紧蒋平的胳膊,声音有些抖,这卢元别的没什么毛病,就是怕见死人。
“喂,卢元,这大白天的,你怕什么?”蒋平拉开卢元,凑近人群去瞧个究竟。
“这人想不开,死还借别人的地儿!”一个尖刻的嗓子大声嚷嚷。
展白二人闻言皆皱眉,“你怎么知道她是自己跳下来的,不是有人推下来的?”卢元虽然害怕,但孩子心性,喜欢热闹,这不,听不过耳的话,他接得倒快。“这么说,你知道凶手是谁了?”马上有人反过来诘问卢元。
“小的可不知道,只是觉得这姑娘年纪轻轻,不会这么想不开吧。”卢元撇撇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