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正值初秋,外头的梧桐树开的正茂,一片金黄。树叶落地,走上去还咯吱作响。
刚入秋,天气算不得很冷,还带着一丝暑意,蝉鸣也淅淅沥沥一两声。
可听晚殿里就不是这样的了。
这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中药味,凡是路过的人都避开这里了。
一个小宫女一脸愁容地和一旁的宫女咬耳朵:“这还得了?蓉妃娘娘一直不得宠,咱们听晚殿都没人来了…冷清得很,”
另一个宫女眉眼也带了些怒,道:“可不是么?宫宴上发生这样大的事,别说是皇上了,就连阿猫阿狗也不会来咱这儿。”
这时,主殿里传出一声女人的咳嗽,她们的话终止,齐齐低下头干着自己的活儿不吭声。
这屋子里咳嗽的便是虞听晚,也是她们口中的蓉妃。原本她在宫里是很得宠的,甚至可以说是宠冠六宫,还有了孕。可就在前一个月的宫宴上,她喝了点酒,只记得被一个宫女带到了一间茶室里,迷迷糊糊睡着了,结果醒来就发现一堆人围着自己以及……她身旁的陌生男人。
帝王也闻声赶来。
虞听晚紧慌失措地拉住帝王的衣摆想要解释,虞听南却靠在男人旁边,一脸温柔小意地说:“皇上,臣妾只记得姐姐和臣妾说要出去一趟,让臣妾不要说出去,但是臣妾也没想到,姐姐居然……”这句话话尾终止得很好,就连一旁的帝王也冷着脸蹙眉。
虞听晚眼泪不住地落,道:“皇上……臣妾根本就不认识他,况且臣妾绝无二心,请您一定要严查啊……”
帝王只是一甩衣袖,抱着美人走了,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她。
周围的官家小姐和名门夫人窃窃私语着。
一位穿金戴银的夫人道:“看看看看,深宫里待久了,开始想着外男了,真是……”
另一位身穿锦衣的夫人道:“可不是么,家世好,还跟一个外男偷情,不知道虞丞相是怎么教女儿的。”
连一些未出阁的小姐们也捂着脸走开或指指点点。
虞听晚听着周遭的一切议论,心里害怕极了。害怕什么呢,害怕帝王将她赐毒赐白绫?还是打冷宫?但是她肚子里还有一个他的孩子呢。
可令她最害怕的还在后头。
最后帝王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把她禁了足。他这几天看都没来看她,宫里却多出了一位宠冠六宫的贵妃,叫什么呢?——姓虞名听南,正是虞听晚的好庶妹。
这事过后,虞听晚也知道自己再也没有复宠之日了,加之又一个重磅消息传出来——皇帝要废了现任皇后,立虞听南为新后。
现任皇后的父亲是太傅,母亲的母族也是将门世家。虞听晚和她打过几次交道,容貌极为出色,性格也端庄大方,只不过她信佛,平常都在抄佛经,见不着人。加上她多年无子嗣,后妃宫斗时基本不把她划进去。
皇帝执意要立虞听南为新后,朝廷那边也有争议,虞听晚的事都没传出去。有人说虞听南是家中庶女,难成大统;也有人说如今丞相府已经出了一代宠妃蓉妃了,要是再立一位皇后,怕是会贪想皇戚之位。
虞听晚倒没天天想这事,她现在天天以泪洗面,饭都吃不下。
于是不久,她小产了。
这天晚上,她正在望着窗外发呆,突然下腹一阵疼痛传来,一股鲜红色的血也流了出来。她惊呼一声,扶着腰把屋外的宫女喊了进来。
那宫女一惊,急忙把虞听晚搀扶着躺到了床榻上。
鲜血一盆一盆的被宫女端出去 屋子里充满了血腥味。
过了一会儿,太医匆匆赶来,为虞听晚把了把脉,道:“娘娘……这胎恐怕是……”
虞听晚眼神一滞,绝望的闭了闭眼睛,头上珍珠大的汗也流了下来。下腹的疼痛远远不及心里的痛。
这一刻,她多么希望帝王能来看看她,哪怕一眼。可她的听晚殿直到熄灯,都没有人来。
之后,她的身体越来越差,常常咳着咳着就会咳出血,脸上的骨感都出来了。
“延椿,你说……为什么他还不赐我毒呢?是觉得废药材,还是……”虞听晚坐在窗前,突然问一旁的婢女。
那婢女眼睛一酸,回她:“当然不是了,一定是皇上舍不得您。您别难过了…”
虞听晚一愣,笑笑,道:“舍不得我么……”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说:“对了,今日是听南的封后典礼吧,去库房里取些珠宝送到坤宁宫。”
“娘娘…”延椿欲言又止。
虞听晚揉了揉眉头,冷声:“快去。”良久,她的声音终是软了下来,“妹妹成了皇后,当姐姐的自然要祝贺。”
延椿行了一礼,“是娘娘,”便出去了。独留虞听晚放空着听殿外的乐曲声。
很快,房间里的门被打开,虞听晚皱眉:“延椿,我不是叫你去取珠宝吗?怎的又回来了?”
但没有人回应她。
几个人影从屏风后走了出来。领头的女子身穿华服,头戴繁琐的凤冠,面容姣好,眼睛也盈盈动人,这人,正是虞听南。她后面还跟了几个嬷嬷。
虞听晚心中一喜,笑着对虞听南说:“我还以为是谁呢,居然是听南。”她见虞听南在自己落魄的时候还愿意来看自己,高兴极了,“听南怎的来我这听晚殿了?你不是…要参加封后典礼吗。”
虞听南也笑了笑,却不达眼底,道:“皇上怕累着我,所以典礼比较简易。姐姐,你猜…我是来干嘛的?”
“姐姐当然猜不到,毕竟你可是皇后,皇后的心思,我这种失宠了的妃子可猜不得。”这些天,虞听晚因为悲痛过度,记忆力减退了,现在连皇帝长什么样都忘记了,自然敢乱猜。
虞听南笑意更深了,神秘道:“我啊……可是来送姐姐一份大礼的,”随后,她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一旁的嬷嬷,嬷嬷立马拿出一个白色的小瓶子。另外几个嬷嬷也冲到虞听晚身边,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嬷嬷困住了双手。
虞听晚惊讶地问虞听南:“听南,这是何意?”
虞听南笑容消失,恶狠狠地瞪着她,道:“当然是准备把你送上西天啊!”她捏着虞听晚瘦削的肩,使劲地摇晃着,捏得虞听晚生疼。然后她开始诉说着:“凭什么你是嫡女,就天生命比我好?凭什么爹只器重你、只疼爱你?你进了宫,也获得了无限荣宠!明明我长得也不差!!却还是无法超越你…就凭我是庶女么?”说完还扇了虞听晚一巴掌,顿时,虞听晚脸色浮现出一个红红的巴掌印。
虞听晚只觉天旋地转,耳朵也开始传出阵阵轰鸣。
虞听南眼神变得更加恶毒,说出了能震惊她一百年的秘密:“你可能做梦也想不到吧?其实诬陷你和外男私通的人是我。”
虞听晚愣住了,她似乎不可置信,“这……”
虞听南扶了扶头上倾斜的簪子,簪子上的流苏便叮叮当当地响起来。她点头示意,嬷嬷立马打开白色瓶子,倒出一个棕色药丸,捏着虞听晚的嘴塞了进去。
虞听晚开始不受控制地咳嗽了起来。咳着咳着,鲜红的血也从她口腔里涌了出来。霎时间,她毫无血色的唇被鲜血染红了,苍白的脸映着嫣红的唇,堪堪一个病美人。
虞听南面容阴冷,一双深沉乌黑的眼眸显现出明晃晃的讽刺和嘲笑,衬着深邃的眉眼,危险又妩媚。
她仰着头笑笑,满满都是上位者的轻蔑。随后带着嬷嬷走了,只留虞听晚痛苦着。
意识消失的最后一刻,她仿佛看到了一抹白色,接着是一个男人的声音。这声音很陌生,但她总觉得在哪里听过。
那男人抱着她,一只手捧着她的脸,几滴滚烫的泪也滴在了她的脸上。
虞听晚强忍着痛勉强开口道:“你…是谁?”
男人把她的碎发别在耳后,道:“我是——”
下一秒,她的眼睛终究是闭了上去,眼前一片黑暗,意识也逐渐脱离,好似要飘飘然随风而逝。
他……是谁呢……
虞听晚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