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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出一点点干劲(2)

讲师什么的太为难了

——时间转眼即逝。艾伦的教学方式,跟一般打着名师的招牌,用新奇搞怪的个性和舌粲莲花的话术吸引学生的方式不一样,也不是那种迎合学生喜好的媚俗课程。他的教学都是货真价实的内容,如果没有真正完整消化要教授给学生的知识,并且具备将其有条有理地解说出来的表达能力的话,是无法提供这样的教学品质的。

「……【休克电流】的术式和咒语就上到这里。有什么问题吗?」

艾伦用粉笔戳了一下被工整的文字、记号以及图形塞得密密麻麻的黑板。

没有人发问。被艾伦的存在感震慑只占了一小部分因素,没有提出问题的余地才是真正的原因。

「如果你们有稍稍了解我今天所讲解的东西,那多多少少应该可以知道,把三节省略成一节的咒语随时有可能擦枪走火,是非常危险的。魔力操作天分高一点的人,实践起来确实不困难。可是你们必须要有一旦咏唱出差错,可能就会造成爆炸的风险认知。别随随便便就把『简单』两字挂在嘴边。掉以轻心的话,总有一天会发生意外死掉的。」

然后,艾伦用和过去判若两人的严肃表情面对学生。

「最后有件最要紧的事……如之前的说明,论魔力的消费率,一节咏唱绝对比不过三节咏唱。所以在行使魔术时避免无谓浪费的观点上,三节才是最佳的选择。所以我强力推荐你们使用三节咏唱。不是因为我办不到一节咏唱,心有不甘才这么说。是真的。我没有骗你们。」

(看来他是真的很不甘心……)

全班学生的想法在那瞬间达成了共识。

「总而言之,你们现在不过只是擅长使用魔术的『魔术使用者』。如果将来想成为『魔术师』的话,就好好思考自己缺乏了什么这个问题吧。我个人是不建议啦。人生多得是其他更有意义的事情,何苦浪费在这种没有意义的兴趣上呢……接下来——」

艾伦从怀里掏出怀表查看指针。

「咕啊,早就下课了……哎呀呀,不知道超时工作的加班费是不是去申请就能拿到?算了。今天就上到这里。拜啦。」

艾伦一边口中念念有词地发牢骚,一边离开教室。

学生像陷入放空状态一样目送艾伦。当教室的门应声关上的瞬间,所有学生彷佛接受到什么讯号一般,不约而同地开始把黑板的内容抄进笔记。大家的那副模样,就好似被什么东西给附身了一样。

「怎么会这样……败给他了。」

莉莉丝用手遮住脸,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没想到那家伙居然有实力上这样的课程……」

「就是说啊……连我也吓了一跳。」

坐在旁边的莉亚也目瞪口呆。

「我很不甘心……也真的不想承认……虽然那家伙是糟糕透顶的人,但真的是一个实力非常强的魔术讲师……不过我还是得说他是糟糕透顶的人。」

「啊、啊哈哈,也不必强调两次啦……」

「不过,那家伙为什么会突然想认真上课呢?明明昨天还讲了那么恶毒的话……咦?」

西丝蒂娜无意间把视线投向莉亚,忽然发现……

「莉亚……为什么你看起来那么开心?脸上都藏不住笑意了。」

「嘻嘻,有吗?」

「有啊。以前从来没看你这么开心过呢。发生了什么好事?」

「嘿嘿,没有啊?」

「不要骗人了,看你的脸就知道一定有过什么。」

「嘿嘿嘿……」

不管怎么追问,莉亚始终避重就轻地闪避问题,并且一副笑得合不拢嘴的样子,莉莉丝只能一脸纳闷。

垃圾讲师艾伦•觉醒。

这件事情为学院投下了震撼弹。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其他班级的学生也趁着课堂的空档溜进来上艾伦的课,然后都为他高水准的上课内容感到惊叹。

对以往注册在学院的讲师们来说,魔术师的阶级代表讲师的地位,也代表权威,是争取学生支持的大旗。然而,蔓延校内的权威主义和僵化的风气,却在一夜之间被破坏殆尽。这样的日子形同恶梦降临。

「凌引荐来的那个讲师,还挺有一套的不是吗!」

里克学院长龙心大悦,语带兴奋的声音响彻了学院长室。

「最初十一天的风评非常糟糕,本来我还很担心,幸好结果证实是我杞人忧天。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呜。」

哈雷心有不甘地暗叫了一声。自从艾伦开始认真上课之后,他课堂的出席率就降低了。这表示,有些学生不惜跷掉哈雷的课堂也要去听艾伦的讲课。

「呼呼呼……不瞒你说,艾伦是我最最厉害的师傅哦。」

凌像总算抓到了机会一样,抬头挺胸宣言道。

「什么!凌,你、你居然有师傅吗?你这么厉害的魔术师也会有师傅?他看起来也不是很厉害啊!」

「他是个例外啦。而且谁说他不厉害了,他来我眼里永远都是最厉害的。」

凌非常的激动像极了在向大人炫耀自己的玩具一样。

「哦,有这回事?可是为什么你要隐瞒到现在才说呢?」

「嗯?那还用说吗?如果艾伦当讲师的表现不及格,身为他徒弟的我也会觉得很没面子吧?所以我才没讲。」

「我看你们师徒俩根本是一丘之貉!」

哈雷的吐槽在学院长室里空虚地响起。

「别说了,哈雷。你夸奖我也得不到好处的。」

「啰嗦!谁在夸奖你了!笨蛋师傅!」

"艾伦,他是一位卓越的魔术大师,自小便是我心中的楷模。我曾立志要成为与他比肩的强大魔术师。今日的成就,离不开他的启迪与教诲。倘若没有他,便没有如今的我。"

洋洋得意。

平时不苟言笑的凌露出难以想像的满面春风的表情,开始拿自己的师傅说嘴。

被迫听完全没有兴趣知道的机密情报大解析,哈雷的肩膀抖个不停,太阳穴也爆出了青筋。

(可恶……该死的艾伦•洛利斯……!)

哈雷不耐烦地打着哆嗦,想起前些日子所发生的事情——

「喂,艾伦•洛利斯!喂,有听见我在叫你吗?艾伦•洛利斯!回答我!」

那一天,哈雷用威吓的语气从后面叫住了慢条斯理地走在学院走廊上的艾伦,打算以前辈讲师的身分教训教训因素行不良而恶名昭彰的他。

闻声,艾伦忽然停下来东张西望,他瞥了哈雷一眼后,一脸不可思议似地侧起脑袋,然后视若无暗地兀自往前走。

「喂!那个『那家伙到底是在叫谁啊?』的态度是怎样!艾伦•洛利斯就是你吧!不是你的话不然会是谁啊!」

哈雷绕到艾伦前面挡住他的去路,面露可怕的表情瞪人。

「不是。你认错人了。」

「怎么可能认错!看这张愣头愣脑的脸就知道你是艾伦•洛利斯!而且,之前跟你面试的人就是我啊!」

「啊,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前辈哈雷姆老师啊。你好~!」

「我叫哈雷!哈雷!你这是在耍我吗?」

「哪有,我怎么敢呢。呃,哈……什么来着的前辈。」

「记住我的名字有让你那么不甘愿吗……?」

哈雷虽然又气又觉得受到屈辱,不过还是切入了正题。

「艾伦•洛利斯,我都听说了。你身为讲师,态度好像有些不知分寸嘛?」

「…………」

「你最好不要得意忘形了。你能享受现在的特殊待遇,不是因为你有那个器量或实力!纯粹是因为那个魔女……凌•洛利斯自以为能一手遮天,所以你也跟着受其庇荫而已!就算凌•洛利斯——」

「你开口闭口都喊全名,不累吗?」

「别吵!不要打断我说话!就算凌•洛利斯是抵达了神域的第七阶级魔术师,也别以为她能永远呼风唤雨下去!」

「就是说啊。不觉得凌最近有点太得意忘形了吗?她总有一天会遭受天谴的啦~」

「你为什么说得好像完全事不关己一样?总之契约虽然是打一个月,可是你别以为这一个月学校都没有人动得了你!我会不择手段立刻把你轰出这所学校,给我做好觉悟……嗯?」

哈雷回过神,发现艾伦竟然在自己的面前深深一鞠躬。

「谢谢!有劳你多多帮忙了!加油,我超期待的!呃,哈……?啊,是幽雷前辈!」

「你、你、你、你这混帐帐帐帐帐帐帐帐——!」

……

从以前到现在,从来没人像艾伦这样瞧不起自己的。

(像他那种货色,竟然会是比我还要优秀的讲师?我不承认!我绝不承认!)

「然后啊,那家伙拼了命努力,好不容易终于成功发动了那个魔术,还哭着跟我说『谢谢你凌』。唉~那时候的他还真是可爱呢。总之,这件事后来让我从此对他这个人改观了。你也这么觉得吧?嗯?」

凌不知道哈雷早已气得火冒三丈,继续畅谈那毫无益处的师傅回忆录。

真的是一对让人火大的师徒。

(呜奴奴……可恶,该死的艾伦•洛利斯!总有一天我一定要把你轰出这所学校……!走着瞧吧……!)

哈雷满脸通红,在心中默默发誓,日后一定要打倒艾伦。

莉莉丝就读的人二年二班因为专属教师是艾伦,所以成了其他学生的羡慕对象。教室的空座位随着日子的过去,慢慢被其他班级半途加入的学生填满,十天后,甚至出现站着旁听的学生。

由于艾伦开始受到学生的刮目相看,有些学院的讲师也渐渐对『为了提升阶级,把重点放在増加脑子里的咒语数量』的传统授课模式产生疑问。有些年轻热心的讲师还参加艾伦的授课,想要学习艾伦的教学方式和魔术理论。

不过,艾伦完全不晓得自己成了万众瞩目的对象,还是跟以前一样秉持着懒懒散散的态度,今天也没什么耐性地讲解课程。

「……魔术分为『泛用魔术』和『固有魔术』两种。今天,我试着分析了就因为每个人都会使用,所以你们很容易会不当一回事看的泛用魔术的术式。现在你们应该都可以了解,泛用魔术跟固有魔术相比,其实就是一种非常精密而且完成度又高的魔术了。」

艾伦一边用粉笔戳着写在黑板上的一节魔术式,一边说道。

「泛用魔术会如此博大精深也是很正常的。就拿【休克电流】这种初级的泛用魔术来说,也是好几百个比你们优秀好几百倍的魔术师,花了好几百年一点一滴慢慢改良、琢磨出来的东西。面对这么伟大的术式,你们还有脸说什么缺乏独创性啦、老套啦之类的……啊~我实在替你们感到丢睑。」

一开始上课时,主张固有魔术才是最棒的学生都抬不起头来了。

「虽然你们都把每个魔术师专属的固有魔术想得很神,其实创作固有魔术一点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就连三流魔术师的我也能轻轻松松创造出来。固有魔术辛苦的地方只有一点,相对于比你们优秀好几百倍的好几百个魔术师,花了好几百年才完成的泛用魔术,固有魔术得独自一人建构术式,且某种形式上必须超越一般泛用魔术的完成度,否则就失去使用固有魔术的意义了。」

艾伦看着明显心灰意冷的学生们,露出了坏心眼的笑容。

「是不是开始头痛了?如今天所见,你们过去一直瞧不起的泛用魔术都是找不到改良余地的完成形。大多数的情况,固有魔术都是泛用魔术的劣化复制品罢了。以前我也尝试设计过,可是搞不出半点名堂来,愈想愈觉得没有意义就放弃了。哈哈哈,真的是浪费了很多时间。」

有一半的学生被葛伦这套说法逗笑,有一半则是皱起了眉头。不少人虽然承认艾伦的能力,可是依然对他那不尊重魔术的态度十分反感。

「在这个领域,天分和才能真的很重要。即便如此,我觉得下苦心努力追赶前人完成的泛用魔术的术式还是有意义的。无论是在提升自己的术式建构能力的层面上,还是避免灵感跟人重复的层面上。如果你们打算以后要创造专属自己的固有魔术的话,更需要投资这些苦心了。不过与其把时间花在这种一点屁用也没,只能自我满足的事情上,我觉得人生应该浪费在其他更美好的事物上就是了……那么——」

艾伦看了看从怀里掏出的怀表。

「……时间到了。那今天就上到这里吧。啊,累死我了……」

宣布下课后,放松的气氛开始在教室里扩散。

艾伦抓起板擦,慢吞吞地擦掉写在黑板上的术式和解说。

「啊,老师等一下!请不要急着擦掉。我还没抄完呢!」

莉莉丝举手说道。

闻言,艾伦露骨地露出贼笑,用手臂彷佛出现残影的速度擦黑板。教室瞬间惨叫声四起。

「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已经被我擦光一半啦!活该!」

「你是小孩子吗!幼稚!」

莉莉丝不敢置信地趴在桌上。

「啊哈哈,黑板的内容我已经抄完了,等一下再借你看吧?莉莉丝。」

「多谢了……是说,他肯认真上课是很好,可是他就不能改改那个扭曲的个性吗?」

发现莉莉丝的眼神飘来,黑板擦到一半的艾伦似乎耍了用指甲刮黑板的花招的样子。只见他捂着耳朵一副很痛苦的模样。那个蠢样教人看了真替他感到可怜。

「是吗?我觉得老师那样子很不错耶。」

「莉亚……你是说真的吗?」

「嗯,我觉得他有点孩子气很可爱啊。」

「我没办法理解你的感性……」

「……啊,老师!」

这时,莉亚忽然起身离席,像小狗一样朝艾伦跑去。

「让我帮你搬东西好吗?」

艾伦捧着约十本看似非常厚重的书籍,正准备离开教室。

「嗯?莉亚啊。你肯帮忙我当然是很高兴……不过很重喔?你搬得动吗?」

「嗯,我可以的。」

「是吗……那麻烦你帮忙搬一些好了。谢啦。」

艾伦抓了两本书给莉亚,并且向她投以平时绝不会轻易露出的温和笑容。莉亚也笑得十分开怀。两个人看起来就像一对感情非常好的兄妹一样。旁观者的莉莉丝看到这一幕,心里很不是滋味。

「先、先别急着走!」

莉莉丝板着一张臭脸走向艾伦。

「嗯?你是……呃,莉莉……特莉娜?是吗?」

「是莉莉丝!莉莉丝!你是故意叫错的吧!」

「好啦好啦。所以西丝什么的同学找我有何贵干吗?」

「我、我也要帮忙啦……总不能只让莉亚一个人帮你搬东西吧……」

「……哦?那这个给你拿。」

艾伦不怀好意地露出贼笑,一口气把剩余的书通通都塞给了莉莉丝。

「呀啊!好、好重!」

莉莉丝脚步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好不容易才稳住重心。

「啊哈哈,两手空空真轻松!」

艾伦没理会莉莉丝,豪气万千地迈步向前行。

「这、这是怎样啊!为什么你对我跟莉亚的差别待遇这么明显!」

「莉亚很可爱。你很嚣张。就这样。」

「你这个笨蛋讲师……我、我不会放过你的——!」

虽然有人在后面破口大骂,不过艾伦的嘴角还是漾着一抹笑意。

放学后,学生差不多都离校返家了。

独自一人来到学院屋顶的艾伦,靠着栏杆远眺冷冷清清的风景。笼罩在夕阳晚霞下的菲杰德市区,和被染成红通通一片的幻影之城果然还是跟那个时候一样,没什么改变。只有自己变得不一样了。

艾伦回忆自己来这所学校担任约聘讲师的这段日子。最教他印象深刻的,正是那两个常常来跟他打交道的少女。

不知为何喜欢在自己身边打转,像只可爱小狗的少女,莉亚。

不知为何老爱来找碴,像只目中无人的小猫的少女,莉莉丝。

艾伦不知道她们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思,积极地跟他这种人接触的。不过平心而论,和她们交流的时候,自己是不是也觉得很愉快呢?

而且自己也很想看看日后她们会如何成长,又会踏上什么样的道路。

说不定能为魔术这种不值一晒的东西,开辟出新可能性的莉亚。

心怀艾伦所失去的对魔术的热情,没有任何迷惘朝目标迈进的莉莉丝。

现在还很年轻稚嫩的她们会拿出什么样的表现,又会如何成长呢?说不想帮忙拉拔她们一把……那是骗人的。

「该怎么说呢……」

艾伦依然很排斥魔术。想到就快吐。这种东西应该尽早从世上消失才对。这个念头今后也会持续盘踞在自己的脑海里吧。不过,像这种平凡稳定的日子……

「感觉也不错……吗。」

艾伦在无意间笑了出来。

「哇~哇~看着夕阳思考人生耶,好青春喔。」

背后忽然响起让人听了觉得扫兴的声音,艾伦回头一瞧。

「你什么时候冒出来的啊?凌。」

只见一脸装模作样又装淑女的凌静静地伫立在后方。染成一身火红的美女。那一头漂亮的头发让人联想到夕阳余晖下的麦田,在徐风的吹拂下轻轻飘摇摆动。

「我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呢?这是老师出给不成材~的学生的考题。猜猜看吧。」

「别蠢了。没有魔力的波动,自然也不会有世界法则的变动。这表示你是刚刚才偷偷摸摸走过来的。」

「喔喔,正确答案。啊哈哈,这么简单的答案反而很多人想不到呢。尤其是深信所有世间的神秘都可以透过魔术说明的偏执狂。」

见艾伦不假思索立刻回答,凌露出满意的微笑。

「你来干嘛?不是在忙着准备明天的学会吗?」

「喂喂喂,做妹妹的来看看自己的哥哥有什么不对?」

「要是可以的话我希望你不是我的妹妹,我可不想要这么反骨的妹妹。」

「可是你从我还这么小的时候就含辛茹苦地在照顾我了。你从小就告诉我我是你最最最亲的妹妹呢,现在咋就不要我了呢?」

凌将手放在眼睛旁假装抽泣起来。

「难道哥哥不要我了吗?」

「你少来这套,与其说是妹妹还不如说是个祖宗。」

面对这样的凌艾伦早就习惯了,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开始用这套技能,起初艾伦还会理理凌,但随着后面次数多了就免疫了

「啊~啊,明明小时候我伤心哥哥都会哄我的,现在却变成个性这么别扭的人……岁月真是残酷哪。」

「……不用你多管闲事。」

艾伦像是在闹别扭似地把视线撇开。

「看你好像有精神多了……那就好。」

「啥?」

凌嘟囔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让艾伦不禁惊讶出声。

「你自己没有发现吗?最近的你看起来充满活力喔?眼神就像才刚死掉一天的死鱼一样。」

「……喂。」

「以前你的眼睛就像死掉一个月的死鱼。」

闻言,艾伦叹了口气搔搔头。

「……让你费心了,真不好意思。」

「不,你不用道歉。因为责任在我身上。」

凌垂低眼颜,用微弱的声音说道,和平时自信满满的声音判若两人。

「够了。我说过很多次,跟你没有关系。只能怪太过得意忘形而没有注意到现实的我太蠢了。」

「可是你现在还是很排斥魔术。」

听到这句话,艾伦终于搞懂凌的意图。

「……原来如此。你希望我多少能找回对魔术的喜悦,所以才找我来当魔术讲师吗?」

艾伦想起来了。这么说来,以前的快乐时光,几乎都发生在教凌学习魔术和做实验的时候。

「真是的,你都一把年纪了,没想到想法还挺幼稚的哪。我和你的羁绊不是只有魔术而已吧。我现在确实是很讨厌魔术没错,可是怎么可能会连你也一起讨厌。」

「是吗。嗯,说得也是……那就好。」

听了艾伦的说法,凌露出放心的笑容。那是感到豁然开朗的笑靥。

「啊,可恶,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所以如果我一开始就跟你这么说,你就不会安排我来当什么约聘魔术讲师了是吗?」

「笨蛋,这和那是两回事。长这么大自己的伙食费也该自己赚了。」

「啊~啊~我没听见~」

「你这个无可救药的男人……」

凌无可奈何似地耸起肩膀,继续说道。

「算了。无论如何,你能顺利重返社会生活那就好。保持这个状况,把病也给治好吧?」

「病?你在说什么啊?我很健康——」

「觉得自己没有资格跟人牵扯太深,希望他人别跟自己走得太近——所以故意摆出会惹人不爽的态度,冷冷地对待主动跟自己示好的人——我说的是这种心理层面上的病。」

「………呜。」

凌一针见血的说词让艾伦流了满头大汗,脸部肌肉紧绷。

然后,凌面露看似坏心眼的笑容,向艾伦耸肩。

「呐,艾伦。你虽然是受到过去的影响,不过那一般都是小孩子才会得的病耶?年纪都老大不小了还把自己搞得这么别扭,不如趁重返社会这个机会顺便——」「少、少啰嗦!不要管我!」

因为觉得丢脸而面红耳赤的艾伦大声嚷嚷。

「严格说来,我没理那些主动对我示好的人也不是我的错啊!还不都是因为我看惯你这种身材出众的女人,现在我怎么可能还看得上一般的女生?」

「哎呀?照你这么说,你是对妹妹有那个意思喽?超级大变态。」

凌面露看似嗜虐又艳丽的笑容从背后靠近艾伦,并且依着他的身体双手环颈。

「那怎么可能!我不可能对自己妹妹有意思,够了,别靠过来!不要把胸部贴在我身上!不要对着我耳朵吹气!感觉有够不舒服的!」

「呵呵,好无情的男人喔。害羞什么,这不过只是兄妹之间的肌肤之亲而己。」凌一如从艾伦的反应得到满足般,扬起嘴角放开了艾伦,然后转头背过身子。

「我还得忙着去准备明天的魔术学会,先走一步了喔?」

「……啊啊。你要去位在帝国北部的帝都奥兰多是吧?」

艾伦态度冷漠地回应。凌喜欢开这种无聊的玩笑也不是头一遭了,所以当作没这回事发生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没错。包括我在内,学院的学会出席人员今晚都会利用学院的传送法阵传送到帝都。」

「就算骑快马也要花上三、四天的路程一瞬间就能完成移动……哎呀呀,魔术真是伟大啊。」

「明天的课你也一样好好加油吧。」

「……啥?学校从明天起不是连放五天假吗?」

没听说明天还要上课,艾伦心急了。

「除了我这个约聘的不用参加之外,你们教授和讲师明天全都得去参加那个魔术学会不是吗?所以学院配合你们的行程临时放假不是吗?」

「是没错,不过只有你的班级例外。怎么?你没听说吗?」

「有这种事!?」

「你们班上一任的讲师伊森,有一天毫无预警地闹失踪,因此只有你们班的进度特别落后。所以,也只有你们班必须在放假期间补课赶进度。」

「啥……我根本没听说啊!」

「明天起学院几乎都没人了,守卫也只剩在大门站岗的。你可别在学院做出奇怪的恶作剧来喔?」

「谁那么无聊啊……等一下。」

艾伦从凌的话里听出了不寻常之处。

「前任的讲师……失踪?慢着。那是什么意思?」

「哪有那么复杂……就字面上的意思啊。上一任讲师伊森•路依森某天突然失踪了。现在还找不到他的下落。行踪不明。」

「喂,怎么跟之前听说的不一样。伊森那家伙不是因为个人因素才辞职的吗……」

「那是告知一般学生的说法。基本上,如果是办理正式手续辞职,才不会搞出拖了一个月还找不到讲师接任的事情来。」

艾伦板着一张难以言喻的臭脸搔头。

「感觉情况似乎很复杂哪……」

「最近这一带好像骚乱频传,虽然你应该不需要担心,不过我不在的时候还是小心一点吧」

「……我知道。」

失踪这两个字给人一种事情不单纯的感觉。不过,若说那会不会给艾伦带来什么影响,答案绝对是否定的。可是不知何故,艾伦有种心里卡了一根刺、无法释怀的异样感。

就在这时——

「啊,我就知道在这里!老师!」

屋顶出入口的门忽然被打开,那再熟悉不过,总是形影不离的二人组冒了出来。一边是笑脸,一边则是扑克脸。

「咦?洛利斯教授。我们该不会打扰到你们对话了吧?」

「不。我刚好准备要离开了。怎么?找艾伦有事吗?」

「嗯。」

莉亚露出如花似玉般的笑容走向艾伦。

一脸不开心的莉莉丝则不甘不愿地跟在后头。

「你们不是回家了吗?」

「啊。我们留下来在学院图书馆互抄笔记,还有复习今天的上课内容,后来碰到必须请教老师的问题……所以莉莉丝她——」

「等、等一下!不是说好要保密的吗!?你这个叛徒!」

莉莉丝面红耳赤地向莉亚怒吼,只可惜为时已晚。

「哦?换句话说,莉莉特同学,你该不会有什么问题想请教旷世名讲师艾伦•洛利斯大师吧?嗯~?」

艾伦立刻得意忘形了起来,脸皮可以厚成这样反而教人感到佩服了,而且还面露一副高高在上,让人看了就火大,忍不住想一拳往他脸孔中央挥去的笑容。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不想问你啦!还有我的名字叫莉莉丝!可以请你记好吗!」

「总觉得你的名字好饶舌喔。还是叫白猫好了。」

「人家受够了——!」

莉莉丝终于被气到飙涙。

「老师,方便占用你一点时间吗?那个部分我后来自己试着思考了一下,但还是很不懂……」

「当然了。不好意思啊,莉亚,我自己也觉得今天在课堂上的说明不够清楚。你说的应该是那个部分吧?拿出来我瞧瞧。」

「所、所以说,对我和莉亚的差别待遇到底是怎样……!」

「莉亚很可爱。你很嚣张。就这样。」

「气、气死我了了了了了了——!」

凌笑呵呵地看着三人吵吵闹闹地互动的模样,一会儿后她像是放心了一样,悄悄地离开屋顶。

莉莉丝硬着头皮熬过了向艾伦低头请教的屈辱时刻后,带着满脸的烦躁与不悦,和莉亚结伴踏上了归途。

「……真搞不懂,那家伙到底是什么意思!」

和莉莉丝的心境相反,菲杰德的街上一如既往地气氛非常祥和。莉莉丝那充满火气的声音,在日落后显得冷清的街上回荡,然后慢慢消失。晚霞的红色色泽十分柔和,市区蒙上了一层稳重的色彩。只有自己一个人气呼呼的,感觉就像笨蛋一样。

「我也搞不懂莉亚,那家伙到底哪里好了?看你好像很喜欢他的样子!」

「咦?因为老师很温柔啊。」

「是啊,没错!只有对你特别温柔!只•有•对•你!」

莉莉丝气到不能自己,连握紧的拳头都在发抖。

「一般人会偏心到那么明显的程度吗?再怎么差别待遇,好歹也要注意一下旁人的眼光或者面子吧?可是那家伙却……!」

莉亚不禁苦笑着缓颊。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原因!我知道了!一定是他对莉亚的温柔会错意,对你起了邪念!对,不会有错!一定是这样!莉亚,有他在的时候绝对不可以离开我。知道了吗?那个臭男人……要是敢对莉亚毛手毛脚,我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这个时侯——

「嘻嘻。」

莉亚忽然意味深长地笑了出来。

「……怎么了吗?莉亚。」

「嗯,看莉莉丝这么担心我,就觉得很好笑。」

「当然会担心你啊,我们是一家人耶!」

面向表现出生气模样的莉莉丝,莉亚喃喃地说道。

「三年前的事情你还记得吗?」

「三年前……是你刚到我家来的时候吧?那时怎么了吗?」

莉莉丝不懂为什么莉亚会突然提起三年前的旧事。

不过莉亚脸上始终挂着念旧的笑容,继续说下去。

「三年前的我们动不动就在吵架。」

「那、那是因为……那时候的莉亚很自卑又很任性,还是一个爱哭鬼……虽说那时候的我也一样很不懂事啦,不能体谅你被亲生父母抛弃的心情……」

莉莉丝尴尬似地搔搔脸颊。

「有一天,我被坏人误当成莉莉丝绑走了。」

「……以前确实有发生过这件事呢。」

「我平安无事脱险返家后,莉莉丝突然扑过来抱住我。」

「……呜。」

「那天我们一起抱头痛哭了一整晚呢。而且你一直跟我道歉,还说庆幸我能平安归来。」

「…………呜,那、那个……呃……」

难为情的莉莉丝,整张脸涨得简直跟夕阳一样红。

「后来想一想,我和莉莉丝的感情就是从那个时候变好的。」

莉亚向害羞的莉莉丝投以温暖的微笑。

不过听到这里,莉莉丝还是猜不出为什么莉亚要在这时翻出这件陈年旧事。「……为什么突然讲这个?」

「因为,最近我常常想起以前的事情。」

然后,莉亚向莉莉丝露出看似有些惆怅的笑容。

「……这是为什么呢?」

就算被问,莉莉丝也不可能知道原因。是什么样的契机导致莉亚思念起三年前的事情?莉亚的真意又是什么?她无从得知。她只知道三年前的事情对莉亚来说,应该是一连串的不幸所连结而成的痛苦回忆。

所以——

「我们是一家人。」

莉莉丝喃喃说出了心中最真诚的想法。

「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会突然开始挂念起三年前的事情,可是我随时都在你的身边。所以,那个……」

莉莉丝面露羞色,吞吞吐吐地说着。

「……谢谢你,莉莉丝。」

莉亚向她露出了春风般的和蔼微笑。

菲杰德的街景,在黄昏夕阳的照耀下一片火红。

两名少女的影子依偎在一起,延伸得好长好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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