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夭凭栏而立，等待玱玹踏着夜色而来。
“都和赤水丰隆聊了些什么？”
“你看到了？”
玱玹喝了些酒，长久以来心中积下的情绪寻得突破口，难得有些少年意气。
“我们约好一同游湖。”
“赤水丰隆广交朋友…今日我能请动他赴约，不过是试探，可见他并不拒绝我这个西炎质子。”
“我能看出，此人心中也有宏大抱负，或许是能与我同行之人。”
“你们两个大男人出去有什么好玩？”小夭言笑晏晏。
玱玹停顿一下，小心翼翼开口：“他会带着妹妹。”
“辰荣馨悦？”
小夭想了想笑道：“既然赤水公子带着妹妹，你也可以带着妹妹。”
"不如由我开口，邀请各家公子小姐一同游船。"
“这样一行人出游，既不瞩目，又可方便你们深谈。”
玱玹回想起刚刚辰荣馨悦看着自己眉目含情的样子，一时心下涩然，对着小夭生出几分愧疚。
玱玹伸手拉住小夭的手。
“那我也带着妹妹。”
"好啊～哥哥。"
小夭回握玱玹，一如她的立场，永远站在玱玹这边。
「几日后游船之上」
一行人上了船，小夭于主位落座，举止端庄静雅，偶尔同他人寒暄几句。
"好闷。我们明明是出来玩的，你却让我在这陪你无聊。"
阿念在侧位忍不住翻白眼。
"哥哥去哪了？他怎么不陪着我们。"
小夭伸手点点阿念额头，低声道："有这么多世家大族的公子小姐在，你居然还说闷。"
"我和他们又不熟。"阿念站起身："我要去找玱玹哥哥。"
"阿念！"
小夭没拉住阿念，又怕阿念这个闯祸精误了玱玹的正事，只好起身追去。
明明一前一后出来，阿念却是早跑得没影。
小夭无奈叹气，只好穿过船舱客房间的走廊，打算去甲板上寻。
转角之间，却遇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涂山公子。"
小夭微微点头致意，本想走过，涂山璟却是忽然拦住小夭："殿下可是在寻什么人？"
"我找阿念。"
闻言涂山璟略微靠近一步，压低声音："殿下还是先不要过去为好。"
小夭疑惑看向涂山璟："什么意思？"
"嘘！"涂山璟做出噤声动作，推开隔壁的门，拉着小夭躲了进去。
堂堂王姬居然青天白日和一个男人躲进客房，小夭刚要发作，就听见门外由远及近传来阿念的声音。
"辰荣馨悦，你给我站住！"
"辰荣馨悦！！"
透过门扉，隐约看到辰荣馨悦的身影停住，猛的转身，略带敷衍的行礼："二王姬。"
"你刚才说什么了！"
"馨悦没说什么。"
"胡说！你和婢女说的话我都听见了！"阿念怒气冲冲。
"王姬定然是听错了。"
"我没听错。你说我哥哥想娶你你也未必答应。"
"呵，你好大的口气啊。我哥哥是西炎王孙，又拜我父王为师，小小的辰荣我们可不放在眼里。"
馨悦环顾四周，放下身段："馨悦不是那个意思，是王姬误会了。"
"是婢女见玱玹殿下英俊，打趣说了几句玩笑话而已。"
"殿下贵为王孙，自然是馨悦配不上殿下。"
馨悦不想事情闹大，干脆地道歉："是我管教婢女不严，自会处罚。还望王姬殿下莫要与我等计较。"
"算你有自知之明。"
"还妄想嫁给我哥哥，做梦去吧。"
阿念气呼呼地丢下句话走掉。
馨悦看着阿念走远，强忍着心中的不悦："西炎，辰荣，皓翎曾三分天下，我辰荣一族曾何等荣耀，如今一个西炎质子，便也是我高攀了么。"
"小姐，您别生气。"
"丰隆又去找玱玹了是么？"
婢女微微点头："好像是…"
"哥哥想做的事我自然会支持，但我的婚事只有我说了算。"
"西炎质子的身份还远远不够。"
辰荣馨悦丢下意味不明的话，转而离开。
小夭和涂山璟躲在门扉另一侧，目睹了两个女孩吵闹的全程。
四下重归寂静，两人相顾无言。
"涂山公子可真是机敏。"小夭忍不住阴阳怪气："若不是公子拉着我躲开，怕是我们两个就要撞上这场闹剧了。"
"以阿念的性格，受了委屈自然不会忍着，倘若刚才的事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辰荣小姐要闹个好没面子。"
"并不全是。"
涂山璟解释："我既答应为殿下效力，凡事也要多为殿下考量。”
"有的事…还是早些知道为好。"
"所以你就是想告诉我，辰荣小姐对玱玹别有心思。"
涂山璟点头。
小夭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是心里堵了一口气不上不下。
"王姬殿下可知为何中原氏族尤为团结，令西炎甚是忌惮。"
涂山璟似是劝解，又似是提醒。
"因为联姻。"
"中原各族彼此联姻，血脉相连，盘根错节。"
"若事关家族大事，绝不会袖手旁观。"
"要想借助中原各族真正的力量，联姻是条捷径。"
小夭被戳到痛处，言辞间有些犀利："你的意思是，玱玹一定会娶中原世家的小姐，即使不是辰荣氏，也可能是其他氏族。"
"如果娶一人，既可得助力又能免于战乱，你认为玱玹殿下会怎么选？"
"涂山璟！"
"你以为你是高高在上，不染凡尘的仙人么？"
"众生都受你审视，你在心底嘲笑，看，高等神族居然也难逃凡俗之事。"
"王姬息怒，璟本意并非如此。"
涂山璟行礼。
"世间待女子总是比男子苛刻些。"
"男子可以三妻四妾，女子却只择一人过终生。"
涂山璟皱眉犹豫一二，却还是将心底的话露："这些时日以来，我见王姬同玱玹殿下…”
涂山璟没有指明，继而问小夭：“若来日真如璟所言，殿下该当如何？"
小夭忍着怒火："这话你可曾同辰荣小姐讲过。"
"未曾。"
"为何？"
"辰荣小姐要的终究都是些利益交换罢了。"
涂山璟抬眸看一眼小夭，语气里有着担忧："可我怕王姬殿下想要的，并非这些。"
小夭怒极反笑："涂山公子倒是洞悉人心。"
“你又怎知我与辰荣馨悦不是同一类人？”
“我…”
涂山璟刚要开口，就被小夭打断。
“说到联姻…”
"中原四大家族的话事人是涂山一族。"
"奈何涂山氏并没有女儿可以同我哥哥联姻。"
小夭直勾勾盯着涂山璟，压着怒火言语嘲弄。
“既如此，那索性不如我来？”
"我若是嫁给你，同样也算联姻。"
"你猜，涂山氏会不会欣然应下皓翎的婚约？"
闻言涂山璟连忙行大礼，有些急切道："王姬殿下莫要拿此事开玩笑。"
小夭冷笑一声，拿出皓翎王姬高高在上的样子，于桌前落座，执起茶杯浅饮一口，却话锋一转："你说为我效力，那就算我的谋士。"
"我是主，你是仆。"
"既如此我们便约法三章。"
涂山璟退一步，垂眸行礼："王姬殿下请讲。"
"第一，任何事都不可伤害玱玹。"
"好。"
"第二，我与玱玹之间轮不到任何人插手，更不需外人指指点点。”
“今天你说的话虽令我不快，但辰荣馨悦的心思我知道了。”
“日后你只需讲事情告知于我，不要再试图揣摩我的心思。”
“我与玱玹的事，自有决断。”
涂山璟垂首，看不清神色：“好。”
"第三，凡事不可欺瞒于我。"
小夭放下茶杯：“你若做出违我心意之事，我定不会原谅。”
涂山璟郑重行礼："好。"
“今日起，我们便才算真正说好了。”
小夭承诺：“天下纷争，我定会保涂山一族、中原氏族免于战乱之苦。”
“涂山璟，在此替中原百姓谢过殿下。”
"日后如何与你联络？"小夭略一颔首。
涂山璟思索一瞬，手中成诀召唤出自己的神识。
一只烟雾般的白色九尾狐被召唤，于房间内旋转一圈，落在小夭面前的茶桌上，冲着小夭歪歪头。
"我的神识小狐可代为传递信息。它懂追踪之术，无论王姬去哪都能寻到。"
涂山璟示意神识小狐，它围着小夭转了一圈，分出一缕白烟钻入小夭额间的桃花印记。"
"这一缕神识赠予王姬，若有急事找我，则可用法力催动神识，璟自有感应。"
小夭伸手摸摸自己额间的桃花印记，并无异样。
"涂山公子请坐。"
小夭抬手为自己和涂山璟都斟一杯茶。
"谢殿下。"涂山璟客气落座。
"接下来说些正事。"小夭偏头对上涂山璟的眸子："如今西炎那边并无传召，朝政又由五王七王把持。玱玹在皓翎虽是经营了些自己的势力，但若想返回西炎仍是艰难。"
"眼下他需要一个返回西炎的契机。"
涂山璟无意识地搓动手指，略一沉吟："殿下为何要回西炎？"
"不回西炎如何夺权？"
"天下之争无非三件事，兵马，粮草，民心。"
"玱玹殿下若是回了西炎，五王七王定然不会给一丝一毫的机会，甚至想方设法打压。既如此，西炎不回也罢。"
"那要去哪？"
涂山璟看着小夭："自是中原。"
"中原富庶，赤水一族善兵，我涂山族略懂经营。"
"玱玹殿下若能在中原站稳脚跟，皓翎又有王姬在，这天下便已有一半收入囊中。"
"如此，便静待五王七王前来与我们相争，局势更为主动。"
小夭稍加思索："五王七王一直盯着玱玹的动向，只怕他们未必会给我们站稳脚跟的机会。"
"倘若告到西炎王那里…"
"那玱玹就是谋逆的罪名。"
"所以去中原，不能以玱玹之名。"涂山璟指出。
"那便只好以我之名了。"
小夭忽然抬眸去看涂山璟，灵光一现："眼下倒是有个水到渠成的理由。"
涂山璟猜到："殿下莫不是指生辰宴上择婿的传闻。"
"并非传闻，我父王确也有此意。"
"过些时日你们返回中原，便可以此为由，邀我前去游山玩水。"
"父王自不放心我独自前行，那么玱玹随行就显得理所当然。"
涂山璟暗里偷偷抓住衣角，面上装作镇定："那中原世家，殿下中意何人？"
小夭未说话，却是看着涂山璟笑。
"那自然是…"
小夭故意拉长声音："赤水丰隆…"
闻言涂山璟心下刚松一口气，却又听到王姬殿下补上后半句话。
"和涂山公子喽～"
"殿下？"涂山璟有些哭笑不得。
"我堂堂王姬，多几个追求者实属正常。"
小夭对自己的想法很是满意："青丘公子和赤水公子同时相邀，皓翎王姬盛情难却，故赴中原同游。"
"每日里世家公子各献殷勤，哄得王姬乐不思蜀，迟迟不归。"
"啧啧啧。"
"这不是人间闹市里最爱的话本子么。"
"不妨闹得更热闹些。"小夭笑着："我这边的传言越多，大家的目光就越在皓翎王姬身上。"
涂山璟只好顺着王姬的话接："如此一来…"
"西炎只会更加提防王姬的婚事。"
"反倒方便玱玹殿下暗中行事。"
"但……"
涂山璟欲言又止。
"玱玹那边我去说。"小夭接话："反正都是假的，哥哥不会在意。"
涂山璟摇头。
"此事于男子而言不过是场风流韵事。"
"但殿下身为女子，只怕有损名声。"
"无妨。"
小夭毫不在意："无论我什么样子，哥哥都不会抛下我的。"
涂山璟仍有话想说，张了张嘴却只得咽下。
他想说这样于玱玹是百利而无一害，于王姬却是百害而无一利。
但他也知道，这些话即便说了也是无用。
王姬的眼里除了玱玹，根本容不下任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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