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声黑沉的双眸有一瞬光芒闪过,宛若水池中映照的月色,“送给我?有意思。”
他直截了当地将这世界上的人分为两类,一类是慕瑶,另一类是其他。除去慕瑶,剩下的人都可以随意杀掉包括他自己。
头一次有人跟他说要以自己为先。
还是个胆小怯懦的蠢女人。
“凌小姐,先过来疗伤吧。”柳拂衣提着药箱入内,厢房地面的木板上四处都是挺立的镜片,他的衣衫被锋利的镜片刮破留了一截布料挂在其中一块镜片上。
风从窗缝渗入,那块苍白的布料也跟着颤动,像凌虞此刻的脸色。
“阿声,你不是采药了吗?拿过去给凌小姐治伤。”慕瑶吩咐。
“阿姐,你自己的伤尚且没好,我采的药哪里还够其他人用。”
“若不是凌小姐,我只怕伤得更重。郡守将自己的千金交与我们甚至以身犯险助我们捉住镜妖,已经是莫大的信任与支持。此番凌小姐受伤,是我们保护不周。”
慕声被这大段的话说教的心烦,只是这时他才偏头仔细打量了凌虞两眼,她身着大红色喜服又浸了水,自然是深色的,血迹也因为和衣服颜色相似而看不分明。
如今,定着看这么两眼,衣服划破的地方都在渗血,手也是鲜血淋漓的。
确实可怖。
他拎着药草走到凌虞面前,居高临下的。
凌虞不敢抬眼,慕声年纪虽小样貌妍丽,但心却不是一般的黑,正因深知这点,她越发能感受到慕声此人阴晴不定、草菅人命的戾气。
这人要干什么?凌虞内心直打鼓。
慕声放下药草没有走而是反常地在凌虞面前蹲下来,夺过柳拂衣手中的纱布,“凌小姐,我来帮你包扎吧。”
“不用,有……有柳大哥就行。”凌虞克制住自己的心虚与慌乱,尽力保持着语气平静。
“别呀,我阿姐都说了,我得向你道歉,口头道歉多没诚意?要不是你,我阿姐只怕伤得更重,我不得,”慕声加重了语气,一双黑沉的眸子看向凌虞,“好、好、谢、谢、你。”
纱布被搭在受伤的手背上,一瞬便被鲜血浸染,凌虞疼得直掉眼泪。
“凌小姐当真是金枝玉叶,不过是这样就掉这么多眼泪。”
“人既然受伤了就会痛,流血了便会心中生出惧怕与惶恐,为此落泪是人之常情。本就是该哭的,难不成受伤之后还要露出笑脸吗?”
“……”慕声的手顿住。
自然,受伤之后自然要露出笑脸,他本就是慕家养着替慕瑶受伤的。
他得笑,慕夫人才满意觉得他有活着的价值,慕瑶也才不会伤心。
纱布被绷直,勒得伤口流出更多血。慕声抬起头,面无表情道:“我竟不知你这样伶牙俐齿。”
眼泪、滚烫的眼泪滴落在慕声的手背。他已经许久不曾流泪了。面前的女人肩背瘦削、体型娇小,眼泪顺着她的面颊掉落,胭脂珠粉都被烫得斑驳,满身伤痕、形容惊惧、眼波颤动……
心中黑暗恶劣的种子突然有一瞬顶破血肉凸起一下。
想让她哭得再狠一点。
要杀了她吗?慕声想。
毕竟柳拂衣明明是贴好符纸的,方才交战中镜妖的妖力也让他摸得清楚,根本不可能冲破柳拂衣地等捉妖师的法力。
只能是符纸受损或者丢失。
那,究竟是谁暗中下杀手动了符纸?
按照凌虞的胆小懦弱的性格,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不该躲得远远的?
“凌小姐可曾见过贴在厢房外的符纸?”慕声的眼睛轻轻眯起来,仿佛有漩涡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