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自称是叫雪听屿,跟我一样也是六岁,但我比她大一个月,里面那位正在和我爷爷谈话的人是她的妈妈,换句话说,刚才那个就是我的丈母娘。
不过当时的我当然不懂这些。
两个孩子可比一个孩子要有趣的多了,至少对于我和雪听屿来说都是,我们一起从秋千的那棵树走出,雪听屿带着我左看看西看看,像个福娃娃一样的笑着,跟我说着她最近觉着新鲜的。
我就跟着她在雪家大宅里到处乱跑,后来雪听屿还是觉得没意思,就带我出去玩了,我们带着雪家管家的儿子,管家的儿子比我们大不少,我好奇的问了一句,他说自己已经成年了。
三个人就这么坐上车去了雪听屿说的戏园子,那是一个地处偏僻的地方,虽然偏僻,但好在幽静,管家儿子显然是来过,也没有什么惊讶的,进了园子就轻车熟路的转到前厅一个比较靠前的位置坐下。
“我们为什么要来这?”
雪听屿此时正拉着我的手走到管家儿子的身边坐下,听见我这么问,她回头看了我一眼,露出一抹浅浅的微笑,我登时脸就红了,耳根子和脸热得慌。
管家儿子见我这样噗嗤一声的笑出了声,他的手里拿着一杯茶,手也很好看,笑的很阳光。
“呦~,我们的莫小添这是害羞了?”
我红着脸自以为凶狠的横了他一眼,手脚不和的落了座,雪听屿跟管家儿子隔了一个位置,坐在我的旁边,她笑眯眯的撑着脸颊看我,摇头晃脑。
“这戏园子里的庄老板是我的老师,教了有一年,平时没事就会来她这,当初我妈看我对京剧感兴趣,还特意求了老师好久呢。”
庄老板是一个不喜欢名声的人,她只想要好好的传承,因此在生了儿子之后就更加的不管那些挑事儿的了,但终究生的是个男孩,唱的话也只能是生角儿。
她是女人,唱的是旦角儿,一直想要个女孩,可惜怀不上,雪听屿就是在这个时候被她妈妈带上门的。
据雪听屿自己说,她妈妈那段时间一直在求庄老板把人收下,书香门第养出来的当家,为了让女儿学一门自己喜欢的手艺求了这么久,对待庄老板和她身边的人更是礼貌尊敬,于是庄老板就把雪听屿收做了关门弟子,跟着他的儿子一起练。
我听完之后连连点头,管家儿子也在这时候恰好的递上一杯他倒好的温茶到了雪听屿的桌前,扬了扬下巴慵懒道。
“喝吧。”
讲了这么久嗓子应该都干了,还是唱京剧的,可得好好保养。
雪听屿也不推辞,听话的喝完了这杯温茶,然后站起身看向我说:“我要去找师父了,你和绥哥哥在这待着吧,我化完妆换好衣服就来。”
我依旧点头,在她的背影消失在台上的幕后不过一瞬,我感觉我和这位雪家管家的儿子好像没了话题,绥哥笑着看我,彼时还只有六岁的我很不自在的别过脸。
绥哥替我也倒了一杯茶,然后笑着打趣:“莫小添,你这样可是娶不到老婆的。”
我疑惑的看向他,然后眨眨眼睛又看了一眼雪听屿离开时的方向,小脸皱着反驳:“才不会呢,爷爷说了,听听就是我的老婆,我以后会娶她的!”
他依旧笑着,眉眼如画:“你知道吗,这世界上最不靠谱的,就是誓言。”
“爱的时候算数,不爱了只是一句话。”
“那是在你那,不是我这!”
又是一声轻笑,幽静的戏园子里只瞧得见我们两个人,我感觉到自己的头被一只宽大的手掌不停的盘着,力道很轻。
“那你要作数哦,赵莫添。”
“毕竟我最讨厌的就是不守信用的人。”
——
“那么,你又是因为什么?才会来我雪家。”
“没记错的话,我们两家已经有将近十年没来往了吧?总不能是因为当初那份指腹为婚的约定?”
中式风格的客厅里,妇人动作优雅的拿着一盏茶刮沫,细长的眉眼望着面前坐着的人,末了又添一句。
“虽然说这孩子的确是当初的那个没错,毕竟我一眼就能认出来,但为什么是你呢?”
“为什么来的是你?”
妇人最后一句话落下的时候,连带着手上的茶盏重重落地,她皱着眉头,周身散发出一股寒意。
“谁来不重要,重要的是得有人来,这才是重点,不是吗?”
“在赵家退出之后仍然答应这门亲事,雪枉歆,你想干什么大家心知肚明,如果不是另外两位当家人没有在那个时间点降生的直系女婴,轮不到你。”
老人的话落,室内陷入一片死寂,久久都没有人再开口说话,今天的风很冷,但好在没有下雨。
落叶纷飞,戏园子里红衣袂然。
——
雪听屿穿着一身艳丽的红色戏袍,脸上画着妆容,头上簪着花,腰肢柔软的被同样是一身红色戏袍的庄先生教着。
我坐在下面看雪听屿,瘪着嘴满脸心疼,庄老板原本在台上认真的教着,一瞥台下就看见了我这样的眼神,顿时扯出一个笑。
她扶正了雪听屿,完全的转过身看着我,眉眼张扬:“小孩儿,你叫什么名字?”
我抬起下巴看她,吸着鼻子哼了两下,听着有点委屈巴巴的,但好在礼数还有,到底还是规矩的回了话。
“我叫赵莫添。”
庄先生挑了下眉,略有些惊讶:“你是赵家人?”
我看一眼台上的雪听屿,对方同样也在看我,那双眼睛水润润的,红衣翩然,她的肤色很白,我今天第二次的红了脸。
“是。”我道。
庄先生又笑了一声:“我说你为什么那么看我。”
“想学吗?”她问。
我愣了一下,还有点没反应过来,庄先生指了一下身侧站着的雪听屿,指尖纤细如玉。
“跟你未婚妻现在在做的一样,要学吗?”
我和雪听屿对视,姑娘家也亮晶晶的看着我,我咽了口口水,有点紧张的攥紧了衣角。
“听听,我陪你练京剧好不好?”
雪听屿连连点头,看着我弯眼笑,看着她笑,我就对着庄先生点了下头,于是庄先生下台走到我的身边。
牵起我的手,把我和雪听屿一起带到了后面,这次的台下,只剩下了手里端茶,眼含笑意看着我的绥哥。
等到爷爷来的时候,就看到我穿着原本雪听屿的一身红色戏服站在台中央,庄先生站在我的身侧,指挥着我练嗓子。
一声声清脆,一声声婉转,爷爷顿住了要进门的动作,呆愣的看着这样的我,很久没有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