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节。
侯府众人忙碌一整日,陆柯源方才回到卧房,洗漱躺下不过一炷香时间,房门就被敲响。
压低的声音传来:“二爷,午间用完饭,殿下身上的毒发了,眼下人烧的迷糊,一直在喊您,您过去看看吧。”
章立站在门外,心境复杂,他知道里边的人没睡着,却没有把握能把人带回去。在心里默默数着数,心说数到一百,他就破门而入,他出门时带的人手多,就算是绑也得把人绑回去。
才数到二十三,房门就被人打开。
陆柯源潦草地系着衣裳带子,边走边问:“怎么现在才来?太医怎么说?”
章立自觉跟上:“太医从午后就守在殿下旁边,开了些止疼退烧的药,我来时殿下已经睡下了,就是睡得不安稳,梦魇了,一直喊在您。”
两人快步出府,上了马车便朝凌轩府上赶。
陆柯源莫名有些紧张。凌轩自中毒以来,毒发频率多少有规律可循,但年前他才毒发过,时隔不过一个半月就又一次毒发,心头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派去北夷寻药的人一个月前才送信回来,说是有了眉目,原本想着年后自己亲自跑一趟,但凌轩每次毒发都得虚弱许久,看来他的行程得后延几日。
但凌轩的毒已经拖延不得,便寻思着得再加派人手,尽快找到解药才好。
章立推开殿门,陆柯源前脚进入,他就从外面把门合上了。
陆柯源看了眼紧闭的大门,觉着有些不对劲,双眼扫视一圈,殿内并没有服侍的下人,也没瞧见御医的身影。
鼻尖轻嗅,没有闻到草药的气味。
他疑惑着缓缓踱步而入,绕过屏风,只见圆桌上摆放了两碗汤圆并几碟点心、一壶酒,凌轩一身红裳坐在旁边,一头青丝未束,披在身后,一手支额,合着的双目在他进来的时候缓缓睁开。
陆柯源见他不像是毒发的样子,心里松了口气,计划着要尽早去趟北夷。刚刚做下决定,他忽而一愣,原来他竟然这般害怕看到凌轩病发的样子。
似乎上一次为别人这样担惊受怕,还是兄长遇刺。
他恍惚地想,凌轩在自己心中竟已经这般重要了吗?
来不及再多思考,凌轩已经朝他招手,“过来坐。”
陆柯源看到他手边放着的半杯酒,皱了皱眉:“身子不舒服怎么还喝酒?”说着便把酒壶和杯盏一并挪到旁边。
凌轩手扶侧颊笑看他:“担心本王?”
陆柯源没说话。
凌轩笑笑,把一碗汤圆推到他面前,“今夜还回么?”
陆柯源闻言呛了一口,咳嗽不止,凌轩起身帮他抚背,戏谑道:“怎么?又不是没在本王府上留宿过,怎的这么大反应?”
陆柯源咳了半晌才稳住,摆摆手让他不用拍了,凌轩顺势倒在他怀里,双手揽住他的脖颈,“怎么说?”
他是在问前一个问题。
冰凉的手指贴在颈侧,冻得陆柯源一个激灵,眼睛四处看了一圈没看到有氅子或是毯子之类的东西,便起身朝不远处的床榻走,将人抱起塞进被子里。
“天凉,本就身子不好,还穿这么少。”
声音有些僵硬,算不得温柔,凌轩却品出几分心疼来。
勾着他的脖颈让他也躺上来,“屋子里点了火盆子,不冷。”鼻尖在他的鼻尖上蹭了蹭,目光炙热,“今晚留下吗?”
陆柯源垂眸错过他的眼神,抬手拉下挂在脖子上的手,放进被褥里,笨拙地在人额头吻了吻,将人搂进怀里,“你病好没几日,过些时日再说。”
凌轩气笑了,闭上眼睛,“行吧。”
陆柯源感觉到他的情绪波动,低头与他接了个绵长的吻,凌轩也不矫情,张开嘴让他亲。
一吻毕,陆柯源主动坦白:“探子不久前送回消息,解药已经有了消息,我打算明日便北上去探探。”
凌轩打了个哈欠:“北夷最近几月天寒地冻的,现在去干嘛,找罪受?等开春了再说吧。”
陆柯源沉默片刻,缓缓收紧双臂,凌轩被勒得疼,抬手拍他手臂,“松开点,疼。”
陆柯源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翻身把他虚虚压住,目光灼灼。
凌轩笑了,“怎么?后悔了?”
“可以么?”陆柯源缓缓靠近,凌轩求之不得,“可以啊。”
——
翌日午后,凌轩睁开眼发现旁边已经没人了,盯着房梁发了会儿呆,起身穿衣。出了里间刚想叫人送水伺候梳洗,便看到桌上放了一张信纸。
几眼扫完,朝外喊了一声:“章立!”
章立很快进来,“殿下。”
凌轩问:“二爷什么时候走的?”
章立看了他一眼,犹豫道:“......昨夜......”
凌轩把信纸折好,合着他说的话是耳旁风,左耳进右耳出。他就说那人怎么突然这么热情了,原来是打的这算盘。
总归已经追不上了,凌轩也没有去北夷挨冻的闲情雅致,把信收好又回去睡了个回笼觉。
——
陆柯源一去就是将近一年,中途也给凌轩写信,却一封回信也没收到,知道是凌轩生气了,找到解药后连夜赶回。
回到京城连家也没回,直接去了凌轩府上,他很想凌轩,很想见一见他。
进了王府,陆柯源没人下人通报,径自走进凌轩寝殿。
凌轩大概是准备就寝,只穿了一身里衣,头发随意挽起,正躺在榻上看书,却也看得不走心,昏昏欲睡。
“怎么不去床上睡?”
熟悉的声音传来,凌轩眼皮也没掀一下,他前些日子毒发,在床上躺了许久,现下是能不躺床上就不躺。
陆柯源在塌边坐下,凌轩翻身换了个面侧躺,眼皮沉得厉害,隐约感觉到有一堵胸膛贴近自己,然后就没了意识。
第二天晨起,是在熟悉的怀抱里。
这一觉睡得很好,凌轩睁眼,对上的却是一双带着血丝的眼睛。
一愣:“你该不会没睡吧......”
陆柯源说:“嗯,不想睡,想好好看看你。”
凌轩奇怪地看他,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这话居然是他说出来的,承受不住他眼睛里流露的情绪,推了他一把:“那你抓紧时间睡会儿,本王去吃点东西。”
北夷民风开放,陆柯源去走了一遭,现在可谓是“见多识广”,早已今非昔比。如果是从前的他,大概就真会松了手让对方走,但现在他可舍不得。
三百多天的思念,早已教会他什么叫做喜欢,也教会他什么叫做解风情。
他抬手撩开黏在凌轩颊侧的发丝,眼底写满了深情,声音喑哑:“殿下......”
凌轩心脏都跳漏了一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