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嘴唇嚅嗫着,半天没说出一句话。眼前的少女眉如远山,目含秋水,浅浅的笑意盈在她的眼中,温润清透,好似皎皎月华泽披大地,皎洁无暇,掬着无限无穷的和善跟怜爱。
这样的人才品貌……果真是她的同门师妹。
十几年前,当她第一次见到那个堪称姝色无双的女子之时,比起嫉妒怨恨,她更多的是羡慕:羡慕她身上的灵动跟活力,向往她的乐观跟气质。这无关男子,无关她那所谓的未婚夫婿,只是单纯的,对一个女子的向往。
在那莲香萦绕的夜晚,伴着渔翁欸乃唱诵,度过的也是她的青春岁月。
“你是……她的师妹。”
云昭再次行了一礼,不卑不亢的应了。
不提身份地位,这礼也是必须得行的,他俩对魏婴有扶养之恩,况且从年岁阅历来看算得上自己的前辈,除魔降妖,泽被一方百姓。云昭这礼行得理所应当,毫无顾忌。
当真是越看越像……不是说样貌,只论气质跟眼神,都带着不食人间烟火的缥缈气,有着匡扶正义的宏图壮志,只是这个云小姐比起藏色来说,要跟沉稳、柔和一些。
虞紫鸢愣愣的看着她,眼中颇有怀念。江枫眠知道自家夫人在想什么,略微摇头,轻叹一声:“你跟你师姐很像。”
“师父也是这般说的,但她认为师姐要更为活泼开朗一些。”
云昭被金珠银珠引至下首坐席,轻撩裙裾便端正的跪坐下去了,身形笔直雅正,衬得旁边歪七扭八的魏婴当真是不堪入目。
江澄没眼看,推搡了魏婴一把,提醒他注意着点。
魏婴见这气氛有些诡异,他不自在的挪动臀部,勉强坐正了。
“藏色,确实是这样。”
虞紫鸢抿了一口茶水,语气很平静的,惹得魏婴一阵怪异:虞夫人不是对自己母亲一向深恶痛嫉嘛?
他哪里知道,以虞紫鸢这么别扭的性格,说到底其实只是对藏色散人跟魏长泽盛年殒命的叹惋,带着对美好人物的向往,裹挟着不甘居于人下的愤慨,所组合而成的复杂情愫。
因着江枫眠是个闷葫芦,不太会用言语表述自己的情感,两人成婚后从未诉说过体己话,虞紫鸢又是个强硬的性子,只会觉得江枫眠仍然对藏色念念不忘——她心中了然亦不甘。
藏色是个活泼讨巧的性子,大方开朗,不拘小节,她也是无比喜欢这样的女子的。
所以,在觉得江枫眠可能仍旧心系藏色后,虞紫鸢只觉得理所应当。
她自幼争强好胜,不爱红装爱武装,比起寻常仙门嫡女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热衷于琴棋书画外,她偏爱舞刀弄枪,更耍的一手好鞭法,由此得了紫电认主,算得上是整个眉山最得意之人。
因此,她能理解江枫眠心系藏色,但理解不代表不在意——她很在意,她从来只争头名。所以,她不能比不过藏色,她的孩子也不能比不过藏色的孩子。
究其根本,只是因为不甘心而已。
不甘心就这么认输俯首,不甘心就这么认命。
如今见到云昭,恍惚间好似看见了当年刚下山参加夜猎的藏色,也是一样的意气风发,不染纤尘。
终究,也是十几年前的故人了。
“云小友……”江枫眠纠结了一下用词。
云昭道:“我此番下山下得匆忙,虽年岁未止,但师父已为我取了小字,江宗主若不介意,唤我扶光即可。”
江枫眠含笑应了:“扶光,你先前说你下山下得匆忙,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云昭笑道:“阿婴不是要取字了吗?”
虞紫鸢了然,撇了一眼魏婴,见其坐不住,心中又涌上一股火气,但是没在云昭面前表现出来:“那我便安排下去收拾一间屋舍,扶光你便安心住着吧。”
他云梦江氏要养一个人那自然是无比轻松的。
潜台词就是那房间归你了,你可随时回来居住。
云昭听懂了,自是再次颔首低眉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