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阳宗大殿之上。
上首是一张青铜座椅,一个黄衣白须老者威严地虎卧其上,下首是十二把紫檀座椅,左右各自摆放着六把,分别由十二位紫袍长老坐着。
中央站着三十多个弟子。
冷峻青衣的少年眼神冰冷且愤怒,手握拳头,手臂上青筋爆起。
这些虚伪之极的宗门掌门、长老,好一个不能出手?好一个无法出手!
羲和师姐为震阳宗所做的贡献何其巨大?为震阳宗几次三番甘冒生命危险进入须弥幻境之中,如今换来的却是这一切是天命使然。
青衣少年转身看着一袭白衣的英俊少年,正色道:“常阳,羲和师姐平日里对我们最好,你要不要去救羲和师姐?”
那个叫做常阳的英俊少年大约二十来岁的模样,手里拿着一把一把白色折扇,可谓风度翩翩。他面露难色,他们都是大师姐羲和教导自此,所以在他们心中,羲和不仅是他们的师姐,还是实际意义上的师父。
“谁知道大师姐身负大荒经?而且抓她的是东荒妖族敖家。且不说……东荒距离咱们西荒上百万里路,就是敖家那些修为恐怖之极的大能,别说是我,只怕宗主也难是其一合之敌。”常阳说道。
“是啊高俊,敖家不是我们惹得起的。”一旁的吴回帮腔道。
那青衣少年顿时觉得失望,常阳平日里口口声声说要为大师姐羲和赴汤蹈火,到了现在却一副事不关己的嘴脸。“可笑!要守护她生生世世的话犹在耳畔,现在却望而却步!满殿诸公,尽成了贪生怕死之徒。”
“高俊,你莫要放肆!”大殿中央坐着的黄衣老者巨手拍在青铜大椅的扶手上,震荡起一声沉闷的嗡嗡声。
“这是你和师长说话的态度吗?”长老中的人也义愤填膺起来,纷纷指责高俊目无尊长。
青衣少年自是高俊,高俊从腰间取下那块象征震阳宗弟子身份的墨色玉佩,然后摔在地上,清脆的碎玉声在寂静的大殿上格外醒目,那玉佩瞬间四分五裂。
“高俊,你想叛离震阳宗吗?”
高俊眼神坚定,神色从容:“我从未在震阳宗记名,我的一切都是羲和师姐教的,何来叛离一说?”
“这……”众多长老面面相觑,他们确实都没有想过要收这个妖孽为徒,只是他孤苦伶仃,没有去处,被羲和带到震阳宗,然后一人教导。
现在羲和被敖家抓走,他们急于摆脱和羲和的关系,免得被敖家来个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所以极速把羲和除名。
既然羲和不再是震阳宗弟子,那高俊自然和震阳宗没有任何关系。
高俊毫不犹豫地转身,右手拿着一条黄色的木鞭。
他在震阳宗没有其他什么东西,唯一的就是这条扶桑木鞭。这是羲和师姐在自己入山时为自己雕刻的。
“俊,既然师门不愿意将你收为弟子,那我自己教导你。咯!这是师姐给你做的打神鞭,以后你就用它修炼吧!”十多年前的话语,此刻依然在高俊的心头萦绕。
这打神鞭只是再普通不过的木鞭,不过羲和对自己的好,他一直埋在心底,既然今日这些道貌岸然的人不愿意出手救你,那我便用你于年少时送我的扶桑木鞭,从西荒打穿东荒。
我只不过是摩罗城一个孤魂野鬼,要不是遇到了你,我早就饿死在那座死城里面了。因为有你,我才走到了今日这一步。
羲和被抓走时,那无能为力,渴望宗主出手相助的眼神,高俊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既然你们不敢出手相助,那我自己去。”高俊走出大殿大门,稍微停顿了一下,然后仰头望着清风山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他毅然决然道:“反正我又不是震阳宗的人,即使将来惹下什么滔天大祸,也和你们震阳宗没有什么关系。”
那天空之中一片云彩,好像羲和师姐嫣然一笑的脸,美丽而又淡然,高俊冷峻的脸上绽放出一丝释然的笑意:
“师姐!我会从西荒打穿东荒的,只要我不死,就一定会救你回来……不!我们不回来了。”
你想去哪里我就陪你去哪里!我们只是尘世里两粒无足轻重的尘埃,是两个孤独的灵魂,一个身在西荒,一个身在东荒。
常阳无奈地摇摇头,高俊修为才开阳境后期修为,而震旦大陆高人众多,妖兽横行。他想要从西荒打穿东荒,只怕一百年都难以做到。
他们一同在羲和师姐的教导下成长,他们陪同羲和师姐去过须弥幻境、玉般战殿、祁连山。
常阳知道,大师姐羲和清丽绝俗,是震阳宗大多数人暗自喜欢的人,当然也包括他。
而且在这么多人里,自己和大师姐羲和走得最近,最有希望和她在一起而且自己从小时候她教导自己的时候就喜欢她。
但是喜欢归喜欢,喜欢的人和自己的性命比起来似乎就不值一提了。
所以在师门选择置身事外的时候,常阳选择了沉默,因为看到敖家那些无上的大能,那种不怒自威的压迫感让一向文质彬彬的常阳害怕了。
别说一个自己,就是再加上一百个自己,只怕都不会是敖家人的对手。
但是他们没有想到的是,一向性格孤僻,没有众师兄弟们和大师姐亲近的高俊竟然会如此冥顽不灵,居然想要从西荒打穿东荒,那不是痴人说梦吗?
简直是得了失心疯了。
“你疯了。”常阳看着高俊此般模样,不由得鄙视道。
“羲和师姐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是我唯一的亲人,哪怕九死一生,十死无生,我也绝不回头。”高俊毅然决然,并不回头去看常阳,那种钻牛角尖的倔强再次展现得淋漓尽致。
当他说完这句话,长发纷飞,只留下一道令人难以揣摩的青衣背影。
众人悄然无声,震阳宗宗主陶唐丘喟然长叹:这妖孽离开了震阳宗也好,免得将来被隐患所连累。
“好了!羲和和高俊已然不是我震阳宗的弟子,他们的生死,与我震阳宗没有半点瓜葛。”宗主大手一挥,气定神闲。
……
高俊毅然决然地走出玉清殿,回首望了一眼那些道貌岸然的人高高坐于神坛,却干些不耻的事来。
一股凉飕飕的秋意迎面扑来,他的长发被秋风随意地凌乱着,他却丝毫不在意。
仰望着天空中的一轮残红的落日,如一抹狞笑的鲜血。高俊冷笑一声:“既然他们胆小怕事,不敢相救,还把你逐出了震阳宗的山门。我自己一个人也要去救,就算我修为低,修炼天赋差,体质孱弱,那又如何?就算是九死一生,我高俊也在所不辞。”
他单薄的身子挺了挺,给自己打了些气,一步一步走下震阳宗玉清殿的台阶,一步一个脚印,一步一个因果。
“快看!这个妖孽又上了震阳宗了。”
“是宗主特意召集过来的,应该是为了羲和的事情。不过看他神情,估计宗门没有打算出手。”
“那有什么办法,宗门出手,只会把震阳宗变成历史,消失不见。”
“唉!可惜了羲和这样一个大美人,便宜了敖家的敖战天了。”玉清殿下操练的震阳宗弟子们对着高俊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下得玉清殿,面对那些对他指指点点的震阳弟子们,他内心毫无波澜,现在计较这些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他没有停留的意思,再下震阳宗大山,即使秋风萧瑟,即使风雨将至,他也绝不回头。
呼呼!
秋风相送,金云告别!
高俊下了震阳山之后,并没有返回茅草屋,而是径直离开了震阳山。因为该拿的东西他都已经拿了,而羲和给自己的木鞭在他心里最为尊贵。
他向茅草屋的方向看了又看,茅草屋的房顶在树梢上若隐若现。那是自己的家,但是现在他才明白,羲和师姐所在之地,才是自己的家。
自己见到她之后,她要是愿意回来,那他们就回来,继续住在茅草屋;要是不愿意回来,他们就去云游天下。反正震阳宗众人无情无义,也没有什么好留念的。
行走在山间,聆听着秋风摇晃着金黄色的树叶,发出沙沙声,他早已无暇,也没有兴趣去感受深秋的美妙。
震阳宗的草木山川渐渐变得隐若娇小,直至不见其形。这一路,高俊并没有去回头去怀念一下这个给自己欢乐和痛苦的地方。
欢乐是师姐给的,痛苦是震阳宗给的。
在那些人的眼中,自己就是一个妖孽,一个会带来厄运的人。所以众人都躲得自己远远的,生怕被自己连累了似的。
“只怕在某些人眼里,羲和师姐此次遭灾,也是因为和自己走得太近吧!”高俊苦笑一声,他已经不在乎了,与其把那些人的话放在心上,倒不如花些时间来想一想如何前往东荒,并提升自己的修为。
不过他没有走出过浮光域,所以不认得前往东荒的路线,所以有必要去城里的书店买一份关于下界的地图。
他走到距离震阳三十里的柳陨镇,想要在这里买一份地图,却发现这个柳陨镇压根就没有书店,更没有地图售卖。
但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他花了些钱,从一个修士的手里买了一匹昂贵的青玉狮子骢。这种马是灵兽和汗血宝马杂交得到的品种,算是半灵兽,速度是汗血宝马的三倍之多。
所以速度十分快捷,日行千里夜行八百不在话下。有了这青玉狮子骢,自己就可以节省下许多时间来提升修为和想办法救羲和师姐。
这青玉狮子骢浑身呈现翡翠的淡青色,相隔一段距离就布着一个灵兽的螺旋式的纹路,双目十分灵敏,如一对昂贵的夜明珠。
高俊翻身上马,拍了拍它的额头又捋了捋它的马鬃,心有戚戚焉:“伙计,接下来的路程,需要咱们一起去完成了。”
青玉狮子骢似乎听懂了高俊的话,马蹄铲着地面上的泥土,鼻腔里发出兴奋期待的嘶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