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俊低身捡起羲和刚刚掉落的宗门腰牌,看着上面“羲和”两个字暗自神伤。
常阳和吴回对视一眼,走到了在秋风里孤零零昂首看着已经消失不见的身影,拍了拍高俊的肩膀道:“高师弟,回去吧!回到震阳宗再商议一个万全之策。”
高俊本不想理会震阳宗的人,他已经决意前往东荒,但是单凭自己一人之力,成功的可能性几乎没有,要是震阳宗全宗一起前往,那就有一丝可战的机会了。
高俊点点头,跟着常阳和吴回第一次上了震阳宗的飞行鸟兽,也是最后一次。
呼呼!
飞行在天上,高俊满面愁容,冰霜遮面。他的心情十分低沉,师姐无端被敖家抓走,这个世界,终究是没有王法的,你要想出人头地,除非你的实力足够逆天。
“高师弟,你也别多想,师姐她……”吴回想要安慰高俊,却不知道从何说起。因为在他们的心里,敖家的势力实在是太强大了,根本就是他们惹不起的存在。
单是圣人就有十位之多,真人五十多位,尊者两百,大能更是不计其数。
而震阳宗呢?圣人没有,真人没有,尊者也没有,大能除去被抓走的羲和,就只有宗主陶唐、大长老风尘、二长老黄真三人是大能。
如此悬殊的实力对比,震阳宗想要救人那也是有心无力。
“我会去救她的。”高俊坚定不移,羲和师姐在那里,他就会在那里,哪怕自己要为此付出惨痛的代价也在所不惜。
“高师弟,你何必如此固执?别说是你,就是宗主都不是那敖战天一指之敌,又何况你我?而且羲和师姐嫁入敖家,也算得上金玉良缘,指不定日后还能帮我震阳宗。”常阳虽然也舍不得羲和就此离开了震阳宗,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敖家是他们可望不可及的存在,而且此去东荒,千难万险,凭他们的修为,还未走出浮光域可能就要陨落了。
“常阳,你能再无耻一点吗?敖家逼迫羲和师姐嫁给敖战天,你不思解救之法,却想着与敖家换取好处。”听到常阳的话,高俊气得怒火中烧,忍不住对常阳训斥起来。
常阳也自己觉得自己刚才的话有些无耻了,羲和从小将他们抚养长大,如师如母,自己却如此龌蹉想法,说到底还是自己内心还没有强大到足以直视敖家人而产生的自卑心理在作祟吧!他低下头去,沉默不语。
吴回见这样下去,二人只怕要打起来,便打圆场道:“好了,咱们就不要内讧了,先回震阳宗看宗主怎么说吧!”
高俊也冷静了下来,三人坐在飞行鸟兽的背上,望着下方此起彼伏的山脉,如同青龙扭动着身躯,十分壮观,但是这个时候他们哪里有心情观赏什么风景?
“师姐……”高俊喉头有些干涩,师姐终究是在乎自己的,宁愿暴露大荒真气也要搭救自己,就冲这一点,自己搭进去这条性命又算得了什么?
当然,这一路会千难万险,不会比登天容易多少,不过高俊决心已下,要么死在前往东荒的路上,要么死在师姐的婚礼上。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羲和师姐对自己的柔情一笑,就像是监狱里的烙铁,死死地烙印在了他的脑海里。
“我应该对她说的,可是……我没有说。”高俊内心自责道。是的,他从来不敢直视自己对羲和师姐的爱意,今日他也才真正了解羲和师姐对自己的感情不比自己对她的少。
我喜欢你都没有来得及说,自己要是死在去往东荒的路上,那就算了,要是能侥幸到得敖家,自己一定要告诉她,自己爱她入骨。
过了几天。
震阳宗的一众终于回到了震阳宗,高俊没有跟随震阳宗的人入宗,而是回到了他自己的家,和羲和同住的茅草屋。
在他的认知里,震阳宗和自己没有关系,羲和、常阳、吴回才是自己的亲人,那茅草屋才是自己的家。
吱呀!
他伸手推开房门,一阵秋风席卷进入院子里,那株四季常开的桃花依然笑迎秋风,小池子里的荷花却有些随着秋风的肃杀而惨败了。
片片桃花掉落在池塘里,依然被池塘里的鱼衔入水中吃掉。
其余的树木都已经是金叶满头,那种苍凉的感觉,和自己现在的心境一般无二,无怪乎自古逢秋悲寂寥。
高俊望着院子里的一花一草,一砖一瓦,师姐的音容宛在,倩影如昨。
他疲惫地回到了家,然后不由自主地来到了羲和的房间,准备开门时又有些忐忑,哪怕这个房间的主人已经不在了,高俊依然脸红心跳,不敢轻易推门而入。
他长长地深呼吸,然后重重地吐出气来,他手掌颤抖地贴到了羲和的房门上。
吱呀!
大门打开,清风窜入这间两年来未曾迎接主人的房间,灰尘满天飞舞。
房间很简朴,面对着门的是一张圆形的黄杨木制作的圆形桌子,桌子四周各放置着一个圆形的凳子,一张紫青银线绣制的桌布搭在上面。
黄杨木桌背后,是一个书架,书架上摆放着浩如烟海的书籍。高俊大致翻看了一下,都是一些关于提升修炼速度,培育体质的图鉴。
还有就是关于介绍天罚的,只是天罚背后的原因,书籍里面都没有结论,高俊缓缓吐出一口气:“看来想要搞清楚天罚背后的原因,下界是不可能的了,希望师姐他年可以飞升神界吧!”
书架上的末位放置着许多羲和自己的随笔杂记,犹豫了一会儿,高俊还是决定打开了羲和的随笔杂记。
“高俊不远几百里前来震阳宗寻我,心里十分震撼,遂决意收养,若是宗门不愿收留,我便带着孩子就此远走江湖。”高俊小时候的事情有些模糊了,所以在读羲和随笔的时候,心里还是十分震撼的,眼泪不争气地从眼睑滑落,顺着脸颊印出羲和师姐十八岁时的模样。
啪!
那滴相思,终究是滴在了羲和的手记上。
“高俊越发长大了,但是修炼天赋与体质都没有什么进展,写信给麟啸城的熟人采买关于提升这方面的书籍,我遍观群书,一无所获。”高俊这才知道,书架上的那些关于修炼,关于提升体质的书籍,都是羲和师姐为自己买的,而自己却一无所知。
“这么多书籍,看完只怕也需要七八年的时间。”高俊感动地自言自语道。羲和为自己做了这么多,自己却被蒙在鼓里,现在除了感动,就只剩下自责,自己应该早点进来的,早点发现这些书籍,那就能早点发现她对自己的心意了。
“高俊十五岁,相貌普通,天赋不行,体质孱弱,却不知怎么的,心里对他多了一分不一样的情愫。我本以为我一心向道,却不想会对一个少年心有所触。”高俊脸上有些微醉之态,是的,现在他可以肯定,自己对羲和师姐动心的时候,她也对自己动心了。
只是自己因为自卑而不敢正视这段感情,而羲和则是顾忌伦理道德,没有向高俊表现出她对自己的喜爱。
羲和扶养高俊长大,如师如母,这就是隐形的伦理,所以即使她再怎么喜欢高俊,也不可能直接向他倾诉心声的。
“今日,高俊听说血魔之事,为义之故想要救自己的朋友,我很担心他的安危,便单独与他谈话。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高俊点点头,面色凝重道:“是的,我是金风,你是玉露,那日我们没有直接表达喜欢彼此但是两颗心挨在了一起。只要你我在一起,便胜却人间无数。”
高俊放下随笔手记,看了看羲和的衣柜,里面清一色的淡紫色的长裙,但是最底下压着一个包裹,高俊很好奇,她会把什么东西放在最底层呢?
他小心翼翼地取出那个黑布包裹,然后小心翼翼地打开,一套雍容华贵的红色喜袍展现在了高俊的眼前。
“这是……喜服?”高俊脸上一红,他虽然爱慕羲和,却从来不敢妄想迎娶羲和。因为在他看来,自己哪有什么资格娶她?那不是把天上的白云强行埋到土里面去吗?
这套喜服是新郎新娘都有的,下面还有一封书信,高俊想自己连喜服都看了,再看一看书信应该没有关系了。
“羲和吾女,大灾将至,父母皆不可久活,今特为爱女准备喜服一套,以供爱女出阁时所穿,也算是父母常伴汝身。”高俊这才知道,这套喜服是天罚之前,羲和师姐的父母预感大事不妙,提前为她准备的。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他们别无所求,只是遗憾不能亲眼看到宝贝女儿出嫁,所以才在二十多年前就为羲和准备了嫁衣,就当他们陪伴在了她身边。
虽然嫁衣色泽有些陈旧了,但是却十分华贵。
新郎喜服上金丝在两袖上绣着两头滚龙,胸口前则是山水。而新娘喜服则是两袖精雕细琢着双凤,胸口处是草木。
龙凤呈祥,草木依山水而活,山水因为草木而有生命。
高俊把黑布包裹重新系好,然后放进了自己的储物灵戒之中。日后有幸再见到的话,把这个包裹还给她,然后问一问,自己是否有幸能穿上那套喜服。
关上衣柜,他来到了羲和的床榻前,望着床上的被子枕头,青玉流苏,心里面总是觉得羲和师姐并没有离开自己的身边。
“师姐!十年之后,等我。”高俊感慨了那么一句,然后走出了房间,给房间上了一把金灿灿的锁,这才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两天后,常阳和吴回从震阳宗山上下来了。他们这次下来,就是奉宗主陶唐之命,叫高俊上震阳宗商议羲和的事情的。
高俊心里多少得到了些安慰,既然他们愿意前往东荒敖家搭救羲和师姐,自己也可以退步,从此不再招惹震阳宗的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