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蓝的天穹下,幽暗深处,无数黑雾凝结,似藤蔓缠绕在王座上端坐的人身上,只见他眉眼低垂,静坐着
肉身太过沉重,不如魂魄轻盈,神识四散,才能抵达更高的天上,澹台烬试探着,忽的他的意识陷入一片虚无,一个声音越来越大声
“你会害死她的,你会害死她的”
“你只会给身边的人带来厄运”
“你到底要纠缠她到什么时候,只有彻底斩断情缘,才是唯一解法,她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还在装聋作哑”
“不会的!”澹台烬的声音回荡黑暗的空间里,浓雾弥漫,隐约有个烟尘般的朦胧鬼影
“你知道吗,你总是这么天真,”话语如同尖锐的箭矢,深深地刺入澹台烬的心里
他的心瞬间冻结,像被冬日的寒风瞬间吞噬。他想要辩解,却发现他的声音被冷言冷语所淹没
“你到底是谁?”
“你说呢”
大雾散去,眼前人赫然与他一模一样,像是照镜子一般,这不是魔神,这是他自己
意识到这一点,澹台烬心尖发颤,难以置信地抬头直视对方的眼睛
对方也在打量他,见澹台烬呆愣的样子,冷哼一声,目露讥讽,说话的声音故意拖长了语调,颇有几分傲慢无礼
“澹台烬你怎么这么可笑,以为自己掌握了一切,可是到头来,还是什么都留不住”
“天命难违,是谁给你的自信,与天争锋,你注定背负厄运,注定只能一个人活着”
“你在胡说什么!”
“凭什么让我一直背负这些,这是什么道理!”
他被激怒了,这些话是澹台烬最恐惧的,外人无论如何都不会说出如此尖酸刻薄的话
只有他自己,最亲近最了解自己,也是最懂得如何一击必杀,挑开结痂的伤疤,翻搅血肉,摧心剖肝
双方互不相让,你来我往,争执不休,谁都说服不了谁
好生吵闹,这嘈杂的声音如同万只苍蝇在魔神耳边嗡嗡响,祂不过一个看戏的,为何不得安宁
现在嘛,不知毫无防备,无故被心爱之人杀死的痛苦,凝结成的怨气力量有几何?到让吾有些期待
届时把这两个碍事的一起处理掉,也是达成目的不是
澹台烬啊,澹台烬,你怎么还看不透,人世间的爱都是虚假的,继续沉沦无异于饮鸩止渴
人说父母爱孩子,那怎么会有一出生就被溺死的,人说孩子爱父母,那怎么会有老者活活饿死
阴沟暗渠里有数不清的小儿骸骨,深山老林里有无数操劳一生的尸骨
他们叫啊,喊啊,为什么呀,不是说爱嘛,为什么这样对他们啊
为什么太阳都快要消失了,每日都有无穷焰火从天而降,眼见就要活下去了,还有新生儿诞生啊
世道苦成这般,还要将新生命带到这个世上受苦,你说他们有爱?谁信啊
祂冷眼旁观这世间,战乱四起,哀鸿遍野,千里无赤地,万里无人烟,不禁心生畅快
低估了人的能耐,人类明明那么脆弱,怎么就杀不尽呢,一眨眼的时间,怎么就能再次繁衍生息,再一次制造罪业啊
太烦了,太聒噪了,祂受够了,在这世上,特立独行者总是被诽谤
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夏虫不可语冰,井蛙不可语海
祂活得太久太久,深知不可与境界不同之人解释,争辩,可澹台烬不同,祂还是规劝一二
人人都笑,刻舟求剑者痴蠢,你怎么在做一样的蠢事,妄图回到从前
“你命该如此,就连魔神都一样孤独寂寞,你能逃的掉这该死的宿命吗!”
“够了!我比魔神幸运多了,她才没有让我斩断情缘……你懂什么!”
……
魔神默默地将话吞回,脸上流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无奈,眉头深锁,祂对这个世界的荒谬感到深深的无语,有一种复杂难言的情感
那种对于傻子的怜悯,以及难得升起的懊悔,有些后悔让澹台烬生出情丝
澹台烬此言有一种莫名的优越感,好似有了比较,有人爱,他的命运就没那么苦一样,比祂这魔神的生活,那更是一个天一个地
他迟早能解决一切,战胜祂一样
可祂本就永生不灭,应该说祂活在每一个人心里,看着善恶两魂争斗不休,所谓的善良总是那样孱弱不堪一击
不然祂的力量为何如此强大
不过现在的两个澹台烬要怎么区分善恶,他俩好似谁都斗不过对方,也没有谁提出摧毁世界的
哎只好再等等了
多少个万年都等了,现在一样能等
澹台烬挣脱束缚,黑雾散去,他再次疲倦不堪的回去,好似找到了正确的方法,可总是有拦路虎挡着
他问过曦云,既然自杀也有罪,那么景珩的父亲何以化作星辰
曦云笑他,怎么这样守死规矩,有些人是比翼双飞的大雁,命就系在情缘之上,若不让他死,岂不是太过分了
当然要无其余罪孽的情况下,上天感其情,便会免了他自杀之罪
可他的命也系在情缘之上,斩断它,他与苏苏便会如陌生人一般,永无相见之日,就连书信往来也不行
无缘,天地万物都会阻拦他,不会失去记忆,不会遗忘
在这个喧嚣的世界里,他会是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者,一个孤魂野鬼
天神不该对他如此不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