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尹诗旋按照许诺哲说的时间提前到楼下等。大约等了一刻钟的工夫,她才看到他和万青一起过来。尹诗旋仔细看着她,即使在出类拔萃的美人堆里,万青也绝不逊色。从上次第一次见面,她就感觉到了,这个女孩有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美。
尹诗旋今天穿了一条的浅蓝色牛仔裤,白色羽绒外套。她很自觉地坐到后座。上车那一刻,许诺哲有那么一瞬的眼神迷离,这一刹那正好被万青捕捉到。其实,她不是不明白。
万青偷偷打量着尹诗旋,眉间有颗小小的痣,右边脸颊还有颗泪痣,精致的五官,联想到她的经历,确实很让人心疼。所以此时,她对她的态度是复杂的。
刚坐上车不久,陈凯毅的电话就来了。她没有告诉他时间。其实尹诗旋也没有打算带他一起来的。他,此时又是她的什么呢?
她按掉了电话,调了静音,没想接。天色已暗,路边的霓虹早已亮起,形形色色的人,来来往往。
此时,这个陌生的城市,她却要孤身一人去接她的爸爸么么。没错,是孤身一人。因为此行,只有她是一个人的。而他们,说到底,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如果书华在,那该多好。
一路上,尹诗旋没有说话。许诺哲和万青说了什么,她也没听清楚。她掉入了自己突然汹涌的思绪里。
在这里,她没有家,没有亲人,却要孤独地去迎接曾经的家人。她开始混乱了,搞不清楚到底是他们接她还是她接他们。
仓惶间,她脑海里浮现出了陈凯毅的面孔,那个有好看梨涡的男人。她没有办法了,此时只有他能帮她。毕竟至少,只有他是和她站在一边的。
她任性了。鬼使神差打开微信,“你能来机场吗?陪陪我去见他们。我现在已经在我哥车上了。”
她一直没接他的电话,陈凯毅以为她不打算带他的。但在看到她的信息的那一刻,他又突然有说不上来的感觉,此时,她更多的,是无助吧……他立马让司机往机场开,他也急着处理手边的事,没有立即回她的消息。
许诺哲看着后座望着窗外发呆呆的人陷入了沉思。他也在问自己,这是不是太快了?
刚刚到机场下车,就看到陈凯毅现在门口等。看到她下来,他赶紧迎上去,一只手接过她的包,另一只手微微把自己身后站,同时,向一起走过来的许诺哲伸出手握手。
所有的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看得尹诗旋目瞪口呆,这些小小的细节,让她恍惚了,这就是所谓的安全感吧。
站在一边的万青向他点头微笑,见许诺哲走回来,和他对视了下,他们不知道为什么陈凯毅会在这里。
这是许诺哲再次见到陈凯毅,一双漂亮的丹凤眼,风度翩翩,北城近年商业新秀,实力卓群,家庭背景雄厚,也不知道她怎么会招惹上这样的人物。
许诺哲抬腕看了看手边说:“快出来了,我们赶紧进去吧。”
于是一行人前后并排向里走去。
陈凯毅和尹诗旋在右边,尹诗旋悄悄和陈凯毅说:“你没有回我的消息,我以为你很忙就不来了。”
“当时正忙着处理一点事,看到消息正好就赶过来,没来得及回你,但还好赶上了。”
他们的对话尽管很小声,但还是被许诺哲听到了。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呢?他在怀疑,却又不敢去确认。
他们站在大厅里等。却是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心情。尹诗旋双手交织着,越来越用力。他没有赶往出口那边看。只是看着自己的脚尖。
许诺哲看着此时的她,拧紧了眉头:“贝贝,别紧张,待会儿他们出来了。”
反而是陈凯毅,没说话,只是微微用手握住他的大臂,像是想给她勇气。
她抬头看着他,说来也巧,恰好看到他眼里的含情脉脉,他总是,出现在她最狼狈的时候,但也总能让她心安
不一会儿,听到许诺哲叫到:“王叔叔,这边!”
闻言,万青也都跟着许诺哲往前迎去。
尹诗旋定在了原地,陈凯毅也跟着定住,看着她。
她顺着许诺哲的方向,看到了曾经日思夜想的人儿,他们一前一后正往这边走过来。
她定定地愣住,十年了,爸爸依旧没有变样,这是让她欣慰的吧。么么,显得更年轻了。他们好像都没变,好像又都变了。十年了,明明曾经日思夜想、如今就近在眼前的人,她却觉得他们隔了很远很远。
她以为她自己会笑,可没想到,怎么也挤不出笑容来。
陈凯毅看着她,安安静静的,没有任何表情,她的目光,那么的深邃空洞,那样的苍凉疏离,就像在看陌生人。
他们正向她走来,越走越近,周围环境嘈杂,于她却仿佛正在上演一出默剧,他们的出现摒除了她此时世界里所有的杂音,整个大厅只剩了他们的脚步声,空洞的回响。她的心越跳越急,定定地站在那里,一时之间竟然手足无措。
她的双脚像是被灌了铅,怎么也迈不出去。
他们小跑到她的面前,陈凯毅后退了一步。他们热烈地拥抱着她,父亲紧紧地拥抱着她,他的眼泪,沾湿了她的脸颊,么么更是哭出了声音。
但此时,她的整个世界静止了。这样感觉,应该怎么形容呢?就像生命,就像轮回,就像山川崩塌河流泛滥,仅仅十年,她尝遍世间百味,这一刻的重逢,她承受不住。
她一个人,站在人来人往的机场,如同站在时光的荒漠里。穿梭不断的人群,好像飞扬的细沙,一望无垠,无边无际,了无生机,只剩了她一个人,独自站在一片土黄色里,看着自己的荒凉,看着这个荒凉无际的世界。
爸爸么么重逢激动的呼喊声,都被她摒除在外。
陈凯毅看着她不对劲,唤了一声:“诗诗……”
仅仅这俩字,这一声,将她从无声的、崩塌的、荒凉的、无边际的、即将幻灭的世界中抽离,她转头看着他,那一瞬,她倔强的眼泪终于决堤了,大滴大滴地砸下。
这眼泪,砸在他的心里。也砸在他们心里。
她转头,看着紧紧拥抱着她的俩人,缓缓抬起手,想摸一摸爸爸的脸,浓重的哭腔,很艰难地唤道:“爸爸……”
话未完全说出口,手还没触碰到,便眼前一黑,向后倒去。因正好被他们抱着,所有没有倒到地上。
所有人见状都冲上来。陈凯毅最近,直接就把她拥进怀里。打电话叫司机过来,直接往医院赶。
因着王家夫妇和万青的关系,许诺哲没有马上一起跟去,而且带着他们跟在后面。
医院里,她的突然晕倒,让所有人都在抓心挠肝,惴惴不安。
陈凯毅双手插着口袋,背靠在墙上,看着自己的鞋尖,他不敢想象,如果他今天没有来,一切又会是怎么样?
许诺哲坐在椅子上,双手撑在膝盖上,捂着额头。
万青陪坐在王家夫妇旁。
陈凯毅在打量着,这位西方面孔的妇人或许就是她口中的么么,她一直在抽泣着。身旁那位文质彬彬的中年男人,应该就是她的父亲,一直坐立不安。
不一会儿,医生出来了,所有人不约而同,箭步向前,吊着的心越来越紧张。
“病人是受刺激才出现的晕厥的情况,实际是神经源性休克,现在已经没什么大碍了,等她醒来了就好。”为首的老医生细细说道。
听到尹诗旋没事,所有人的心一下子从嗓子眼儿落到了肚子里。所有人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然后一起走进了病房。
她小小的身子,睡在病床上。面容苍白而憔悴,王家夫妇坐到病床边,轻抚着她的脸,仔细地看着他们丢了十年的孩子,低低哽咽着。
从傍晚到深夜,尹诗旋一直睡着。因为舟车劳顿,怕两位老人身体熬不住,所以让万青先带他们回酒店休息。起初他们说什么也不肯,一定要陪在她身边。好在许诺哲劝住了。
陈凯毅问过医生,医生说并无大碍,她一直睡着,只是因为给她注射了安神的药物,再者,就是尹诗旋实在是太累了。
尹诗旋一直睡着,可许诺哲和陈凯毅的眼睛却一直睁着,他们在病房里,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生怕她再有个什么状况,就一直一动不动的守在她的病房里。
不大不小的病房里,奇怪的气氛在弥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