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祠堂回到客房后,萧珣一直处于亢奋状态,韩行谦就一直释放安抚信息素给他。
在大厅里有一件精美的礼盒,放在茶几上,韩行谦拿起管家留下的字条:
小珣,你落下的东西,是时候还给你了。
——梨
“珣珣,你在世家落什么东西了?”
“不知道,韩哥你帮我打开看看。”萧珣正在换鞋,心里泛起嘀咕,当年离开世家时走的急,什么也没带,再说在世家能有什么珍贵的东西,值得梨管家精心打包送过来?等等,不会是—!萧珣猛一抬头,突然想到了什么,心里咯噔一下,快步跑到大厅,正看见韩行谦手里拿着一件鹅黄色的外套。
外套已经很老很旧了,有还有几处开线的地方,但却散发着洗衣粉的清香,胸口位置绣着一簇永不凋零的麦秆菊。
当萧珣看到外套的那一刻,瞳孔紧缩,心跳加速,冲到韩行谦旁边,夺过外套抱在怀里,世界上不可能再有第二件像这样的衣服了,因为这是妈妈生前最喜欢的一件衣服,也是妈妈留给自己唯一的遗物。
“珣珣,你没事吧?”韩行谦被小狗一系列行为惊到了,担忧地用手摸摸小狗的额头。“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没告诉我?”
萧珣纠结了一会儿,“韩哥,我给你讲讲我小时候的故事吧。”说完抬脚把额头抵在韩行谦的角上。
韩行谦读取了萧珣的记忆,看到了萧珣的过去。
——萧珣的记忆碎片1——
婴儿版的萧珣睡在摇篮里,像一只汤圆,可能是长期没有alpha爸爸安抚的原因,睡得很不踏实。
突然被一阵断断续续的抽泣声惊醒,见是自己的妈妈趴在床边,眼睛红肿,头发散乱,“小驯,我该怎么办啊?你爸爸因为我没有生出alpha已经几天没有理我了…”
萧珣的小肉手握住妈妈冰凉的手。
一股刺鼻的清香包围着婴儿床。
———记忆碎片2———
刚学会走路的萧珣一个人跌跌撞撞地扶着墙,嘴里一直喊妈妈,身上披着过大的鹅黄色外套,稚嫩的童音回荡在空荡荡的走廊里。
“哟~哥快来看,这有只可怜的小狗迷路了”萧子遥用手肘捣捣旁边的萧子喆。
“哥哥?”小萧珣歪歪头,“我…我找不到妈妈了。”
“都多大了,还找妈妈呀?我看看你断奶了没有?”说完萧子喆钳住萧珣,强硬地掰开嘴。
“放开我,放开我。”萧珣奋力挣扎开向前跑去,没跑几步又被绊倒了。
“你看他多笨呀。”萧子驰收住脚。
三个人捧腹大笑。
———记忆碎片3———
刚过十岁的萧珣因为腺体能量外泄,已经有了小耳朵和小尾巴,脸上还有点婴儿肥,看上去又乖又可爱。但这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好事。
萧子驰三个人放学后最大的乐趣就是追着萧珣满院子跑,比赛看谁先把萧珣的尾巴弄骨折,三个十五六岁的alpha少爷分化等级低,没有表现出显性特征,所以每次看到萧珣的小耳朵和小尾巴时,都会有一种变态的仇视心理。他们只有通过欺负比自己弱小的萧珣来发泄情绪。
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三个alpha面前,扶起跌在地上的萧珣,轻轻掸了掸土,白手套被弄脏了一点。
“梨管家,你难道要为了一个omega得罪我们吗?反正他长大了也是家族联姻的工具,就是一个吃白饭的!”
“少爷们,该写作业了,不好好学习的话,萧家主会生气的”李管家淡淡地说。
“子驰,子喆,子遥,你们作业写完了吗?”萧长秀走过来,声音洪亮不失威严。
“祖父,萧驯打扰我们写作业”此时,萧子喆的鼻子长到能伸到天宫戳正在吃饭的玉皇大帝的脸。
“嗯?萧驯?你怎么在这?”萧长秀的声音明显有些愤怒。“少爷的花园也是你想进就能进的?!管家,快让他滚出去。”余光撇见了梨管家手套上的灰,“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要保持干净整洁,才像个管家的样子,每天浑身草药的味道成何体统?你比你爸爸还没用,你也滚出去!”
“是,家主”梨管家淡淡地说完,牵着萧珣的手走了出去。
———记忆碎片4———
12岁的萧珣坐在床上,裤腿卷起来,膝盖上有一大片红肿。
“咝,疼”萧珣戴上痛苦面具。
“还知道疼?!长能耐了,都学会和别人打群架了,打也打不过。”梨管家无奈,轻轻的给萧珣敷草药。
“他们说我母亲坏话!”
“那你打不过不会跑吗?”
“不小心,摔倒了”萧珣小声嘀咕。
“小驯,你没事吧?”齐伤慌慌张张地跑进来,手上还有种花留下的土,抱住萧珣就哭,“都怪妈妈没用没能力保护你。”
“没事的妈妈,我已经不疼了,梨管家的草药很管用。”萧珣自己疼得直冒冷汗,嘴唇发白,却也装作一副没事的样子安慰母亲。
梨管家轻轻叹了口气。
————记忆碎片5————
萧珣每次难过都会跑到花田。
这是本是家里后山的一块荒地,被齐伤打理的利利亮亮,花田里的麦秆菊白如鹅毛,红如夕阳,紫如彩霞,黄如朝阳,粉刺丛丛斗野芳,春风摇曳不成行。
在花田的小凳子上,齐伤轻轻的揉着萧珣红肿的手腕。“他们又欺负你了?”
“嗯。”萧珣不说话,他真怕自己会哭出来。
齐伤抱住萧珣的小脑袋,妈妈身上淡淡的花香很好闻,鹅黄色外套上悄悄地绽开了几朵泪花。
身旁的麦秆菊低下了头,花瓣掉了几片。
“我能不能换个名字?驯一点也不好听。”萧珣小声问。
“名字是父亲起的,我改不了。”
“妈妈,你为什么不离开灵缇世家。”
“我离开后能做什么,我的母亲,我母亲的母亲,灵缇世家的omega,哪一个不是过着这样的生活。”
一阵风吹过,身后的麦秆菊花田像海浪一样波涛起伏。
“凭什么?就是因为被奴役惯了,所以才会觉得理所应当。我不想认命!”萧珣从齐伤生怀里挣脱出来,情绪有些激动。
齐伤的嘴张了张,又默默低下头。紫色的小精灵停止了摆动绿叶。
“对不起,妈妈。”萧珣认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说完转身离去。
齐伤在花田里呆呆的站着,眼神迷茫。
麦秆菊被自由的风吹拂着,白色的,红色的,紫色的,黄色的花瓣徐徐飘落在地上,仿佛在沉吟落泪……
————记忆碎片6————
15,6岁的萧珣呆滞地站在祠堂外面。
少年褪去稚嫩的外茧换上了一副青涩的皮囊,个子长高了一大截,但因为营养不良显得有些过分单薄了。
地面上一摊未干的血迹,在灰黑色的祠堂里十分扎眼。
少年脸色惨白,全身上下只有眼球一抹血红色,脚步僵硬的向前挪去。一股电流猛的击进了耳蜗,什么都听不到了,眼前白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到了,天地反转,空间折叠……还未散去的血腥味掺杂着呛人的香烟,充斥着少年,胃里翻江倒海,他突然感到一阵恶心,手扶着墙壁稳住发软的腿,弯腰干呕……随后像一只没有生命的玩偶一样,顺着墙体滑落到地面。
……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
不知道仆人什么时候清扫的血迹
不知道齐伤什么时候入殓
……
“孩子,你终于醒了。”梨管家正在煎草药,见萧珣睁开了眼,急忙跑过去。
可能是同病相怜,梨管家对萧珣母子总是施以援手,他不会告诉萧珣,在他昏迷的时候,是他把萧珣抬到房间里,照顾了三天三夜,是他把齐伤的后事安排的体体面面,因为家主不会给omega办丧礼,也不会让齐伤进家族墓园,美其名曰:打扰祖先。虽然木质的立牌不如不如石制的耐用大气,但也总比荒野坟头强的多。
梨管家本以为萧珣会大哭一场,把心里的情绪发泄出来,可能会好受一点,但萧珣没有。
“梨管家,我没有妈妈了。”萧珣眼神呆滞,突然发现自己不会哭了,自己好像从小就不太会哭,更多时候,只是默默的承受。
妈妈只留下一件鹅黄色的外套,认真地把它收好后,萧珣再也没有把它拿出来。
麦秆菊彻底死了。
……
————结束回忆————
还有一些零散琐碎的记忆散落在各个年纪段,但韩行谦实在看不下去了。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他的心脏,作为旁观者,都能感受到莫大的恐惧与悲哀,那更何况亲身经历的当事人呢?若非不是亲眼所见,韩行谦根本想象不到萧珣可以拥有这么黑暗的童年。
夜晚,子规啼血。
黑暗,掩盖罪恶。
……
萧珣吐露心事后好受多了,头刚沾到枕头就睡着了,今天实在太累了,迷迷糊糊听见韩行谦在打电话,但很快就在千鸟草信息素的包裹中睡着了。
凌晨,确认小狗睡熟后,韩行谦起床走向窗边,窗外的小镇匍匐在山脚下,灯火通明,像地上的星星。
在意料之中,电话又响了起来,韩行谦和电话那头的人又聊了很久,“小钳子,这样做这可不像你的性格,反正我都没问题的,只是值得吗?”
“值得。”韩行谦几乎没有迟疑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