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常常感到尴尬,我为别人尴尬,身边没有人我就为自己尴尬,每次回忆和老张呆在一起的那个晚上,我就会为我俩感到尴尬。
那天芙央失恋了,那个男朋友在九百多公里外给她发了最后一条信息,等芙央的小作文发过去的时候,满屏的绿色旁边只有一个小小的红色感叹号,扎眼极了,芙央哭的很大声。
“他不要我谁还要我?他说了我们是彼此的!”她浓浓的睫毛被泪水浸湿了,泛着光,像一层糖浆糊上去,她一直哭,我们也没办法,这个美丽的笨蛋,捧着一个被她搅得稀烂的巧克力盒子蛋糕,嘴里说的这被泪水和奶油包裹的话,我们就蹲在她旁边,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怎么办。
芙央和我一样是从小城市来的,我们都经历的坐牢般的高中生活,花了很大的力气考到大城市来,所以总是有话题聊,关系也很好。她的家教很严,家庭观念也比较保守,有天晚上她和我回忆,高考完那天,她谈了两年的男朋友邀请她去他家,
“他说他家没人,我就去了,我们坐在沙发看电影,看了一半他就开始亲我,然后……”
“然后什么?”
“然后我们就做了。”我不敢看她,我只觉得她刚说的话,和她揪着衣角的手一起,猛的紧缩了一下。
“那天回家我和我妈说,我有一个朋友……”
“哈哈哈哈哈朋友总是做很叛逆的事。”我口气装作轻松,想开个玩笑缓解下气氛。
“我妈说,那些婚前有性行为的女孩子……”
她望着我的眼睛,我尽可能回给她一个坚定的眼神。
“都不检点。”
“不会!怎么会!21世纪了!怎么还有人信这种话?荒谬死了哈哈哈哈哈哈,大清早亡了哈哈哈哈哈。”
在这样有点严肃有点绝望的对话中,我装出闲谈时的玩笑语气,但是我懂她,因为我妈也和我说过一样的话。
“对啊,而且他说了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她笑着说:“他说我们毕业就结婚。”
而现在,我蹲在她身边,眼神涣散,我知道为什么芙央哭的这么绝望,妈妈的话无疑在她心里生了根,不满二十岁的男孩,保证的可信度只能靠语气撑起来,这种笑话似的保证并没有能力消解来自母亲的教诲。
隔壁那个爱泡吧的会玩姐来敲门了,她是本地人,比我们更懂怎么“放松心情,好好玩一次”,于是我们决定和她好好玩一次
然后我们就在晚上十一点到了五道口。
我是被她口中的“清吧”吸引来的,进去我就后悔了,太黑了,灯光又晃眼,歌太吵了,卡座在地下一层,手机没信号,爱玩姐带了几个朋友,还叫了几个年龄差不多的男生,我真的不会玩,老是输,输的糊里糊涂的,一直陪喝,一直罚,喝了五小杯,我才意识到她口中的果酒到底意味着什么。
“我,我要回去。”
我下到舞池里,挤到芙央身边,她一直跳,我扶不稳她。
“她们说下半场去打台球诶!”
她凑到我耳边大声喊,我看着她飞到眉角的眼线,决定还是不打扰她了,芙央很聪明,我想起黛西,在一群喝酒的人里滴酒不沾,还是很有优势的。
陪芙央一起的那个男生是我们学校的,曾励,一个把大部分学生和几乎所有老师都放进自己朋友圈的男人,洒脱的艺术生气质,经常帮学校各种活动做摄影工作,在老师同学中混的风生水起,他看见我站不稳的死样,就给我扶回卡座了,回去的时候大家都去舞池了,只有我俩。
他知道芙央失恋的故事以后,简单的表示了惋惜,然后他问我:
“你和你男朋友呢?”
“我没男朋友”
“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
不管我喜欢什么类型的,我都不喜欢他这样的,所以我回答:
“我喜欢年纪比我大的,”
“那我…”
“要我大很多!”我赶快打断他,我看着他开始胡说:“要大个十岁,”我有看着他一身潮到我恐惧的废土风说:“要穿行政夹克那种,一看就爱党爱人民!”
他沉默了…
“还要很聪明,最好数学很好,”
我清楚的记得他线性代数重修了三遍的校园传闻。
“我要真能给你找到呢?”
“那我直接追!只要人家能看上我,我库库追!”
然后他打了个电话,快三十分钟后,他把我拍醒:“来了,你回去睡。”
他把我扶到门口,我的头疼的爆裂,
“老张!”他挥挥手,冲那个方向,我看见一个穿着卡其色风衣的男人一脸嫌弃的站在群魔乱舞的酒醉青年男女中。
“老张,这是外院的学生,喝多了你给她送回学校吧。”
“你们到底在干什么?不是说酒精过敏要送医院吗?”他的语气在嘈杂声中格外的镇定。
“我听错了,她就是喝多了,反正你都来了,顺道给她带回学校算了,下次比赛我多给你拍照片,拜托你了~”
“我才不稀罕这个,我只是保证学生安全。你小子下次给我注意点分寸,还有,说到做到啊。”
“好的,一定,张老师,谢谢您啊。”
我头一抬,眼睛瞪的像铜铃,用了我全身的力气,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