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家别院,东苑厢房外。
忠勇侯对着蒋颂旻事无巨细地吩咐着,抬眼看到容绛出来,立刻示意儿子跟他一起迎了上去。
“侯爷。”
不等忠勇侯招呼,已经恢复理智的容绛率先开口。“容某有个不情之请。”
本就对容绛有所求的忠勇侯闻言心中顿时暗喜,立刻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容大人请说。”
“钰儿重伤,现在回京怕是会因为路途颠簸引得伤情反复,不知可否暂借贵地养伤一段时日…”
“在容大人眼中我就是那不近人情之人吗?”忠勇侯不等容绛说话连忙打断他的话。“少馆主大可在这儿养伤直到痊愈。容大人放心,我已经吩咐旻儿,少馆主养伤期间,别院上下皆听从容府的安排,旻儿也会留在这儿,你有什么吩咐只管让他去做。”
蒋颂旻在旁也是连连点头,一副任凭安排的模样,让容绛心中大为感动。
容绛郑重道谢:“侯爷,多谢。”
“容大人太客气了。”忠勇侯面上不显,心中却格外熨帖,心想此桩刺杀一事也算是歪打正着了。“小女多亏了少馆主手下的展屏才幸免于难,我们这些…也不过是微末之道,还请容大人不要怪罪才好。”
忠勇侯的话立刻勾起了容绛心中的恨意。他抬手打断了忠勇侯的话:“与令千金无关,蒋姑娘应该是被钰儿牵连才有此劫难。该死的是那些刺客和幕后之人!”
容绛早已从展屏的话得知,蒋颂琳只是运气不好遇到了容钰,被意外卷入刺杀之中。真要论起来,也是他们容家给蒋颂琳带去了危险与麻烦。
“无论如何都是那些人太嚣张了!竟敢在京城附近对少馆主和小女出手,根本就没将占星馆与我蒋家放在眼里!这种人绝对不能放过!”抬眸扫过被满目阴鸷的容绛,忠勇侯同仇敌忾、义愤填膺道。
“容大人放心,我已经命下人追查这些刺客的来路,只要有任何消息都会派人通知你。”
“那就麻烦忠勇侯了!稍后我也会将占卜结果通知侯爷。他们敢对钰儿出手,哪怕是追到天涯海角,容某也不会放过他们!”
明知此次容钰出事与自己无关,可不知为何听到容绛这般狠厉的誓言,忠勇侯忍不住心中一紧。
手下还未来得及动手,容绛应该算不到自己头上吧?忠勇侯心中暗暗发憷,忍不住摸着自己精心保养的胡须。
日子一晃而过。
容钰的伤势日渐愈合,不知为何依旧迟迟未醒。在太医确定容钰的伤势经受得住回京路上的颠簸之后,容绛没有太多犹豫,便将昏迷中的容钰带回了容府。
回到容府安置好容钰后,容绛立刻动用家法追究起了贺九灵、合扇跟展屏未能照顾好容钰的责任。
合扇的擅离职守和展屏未能尽心尽责保护好容钰,即便事出突然,对容绛而言都是不可饶恕的罪责。只是出于对容钰的爱护,他最终让两人领了二十杖责,便不再追究两人的责任。
至于贺九灵,容绛恨她害容钰为她挡刀重伤昏迷,可也清楚知道当时的贺九灵根本不知道容钰会突然出现。更何况容钰重伤之后若不是贺九灵及时救治,恐怕容钰也撑不到最后挽回性命。
矛盾之下,容绛最后依旧选择以家法亲自打了贺九灵五戒尺,一是贺九灵几次害容钰受伤,二是借此发泄他心中许久的积怨。
是的,哪怕他同意贺九灵嫁给容钰,哪怕他接受了贺九灵的道歉,哪怕他看到了她的悔过和对容钰的照顾,可他依旧心中有恨。而此次容钰的受伤,让他有了最佳的情绪宣泄口。
容府,容钰的小院。
贺九灵坐在卧房临时安置的桌案前,时不时地呲牙咧嘴。容绛的五戒尺虽然不至于让她伤筋动骨,她也及时涂了膏药,可有时候不小心牵扯到伤口依旧会让她冷不丁抽痛。
等痛楚缓和,贺九灵抿着嘴继续一丝不苟地抄写着《女诫》、《内训》。就她目前已经抄写好的数量,离容绛规定的还差很大一截。
一旁,绯莹心疼贺九灵,几次三番想要开口劝她不用着急抄写,可余光瞥见还在为容钰做推拿的展屏,她默默地咽下了话老老实实继续手中的磨墨。
三公子啊三公子,你快来看看姑娘,为姑娘做主啊!
正想着,绯莹就看到合扇推门而入,门口站着她朝思夜想的贺秋庭,磨墨的手一顿,立刻就想迎了上去。
“绯莹!”
看出她蠢蠢欲动的心意,贺九灵眼一横警告似地瞪了她一言。见她胆怯地低下了头,贺九灵才放下手中的毛笔,满面笑容地走出屋外。
“贺三,你怎么来了?”
“好不容易有空,过来看看你。”站在门口,贺秋庭隐约可以看到容钰侧卧在床榻上,结束推拿的展屏正为他掖好被子,登时放轻了声音。
“容钰还没醒吗?太医们怎么说?”
贺九灵回头看着里间睡颜乖巧脸色明显有了些气色的容钰,摇摇头:“太医们只说容钰伤了元气,才迟迟未醒。不过黄太医跟我猜测是这次的伤势牵动了他体内的忘情散,才导致他至今不醒。”
“那容大人那边怎么说?容钰若是一直不醒,他岂不是…”贺秋庭可是领教过容绛的手段的。
想到当初因为容钰中毒昏迷,容绛那些针对他们贺家跟贺九灵的手段,贺秋庭想想就为嫁到容府的贺九灵担心。
“放心吧,我没事。”贺九灵清楚贺秋庭的担心,安抚地冲他摇摇头。“小叔的确很生气,不过都是针对那些刺客和幕后凶手的…”
绯莹为贺九灵抱不平,见缝插针地要跟贺秋庭打小报告:“哪有,明明姑娘…”
“绯莹,闭嘴!”贺九灵连忙打断她的话,但已经迟了,贺秋庭的脸色肉眼可见变得铁青。
“九灵,是不是容大人把容钰受伤的事怪你身上了?他对你做了什么?”
“都说了我没事,绯莹就是大惊小怪!”
见贺秋庭大有她不说清楚就不罢休的模样,贺九灵只能拉着他的手无奈道:“容大人就是罚我抄书。”
“真的?”贺秋庭不是很相信,转头盯着绯莹,想从她嘴里得到真相。
接收到贺九灵严厉的目光和作势捂嘴的动作,绯莹目光闪烁地点点头:“真、真的…”
“容钰至今未醒,容大人又一时找不到幕后凶手…”
“那也不是你的责任啊!”贺秋庭骂骂咧咧地要冲去找容绛理论。“要不是因为你,容钰早死了!”
啪—
关上的木门一下打开,展屏冷着脸端着一盆水从里面出来,一下将贺秋庭说了一半的话打断。
“贺三,不会说话就闭嘴!”贺九灵踢了他一脚,动作大力地将人拉到隔壁改成静室的药房。
“合扇跟展屏被容大人下令杖责二十,我不过就是抄几个字,就当练字了,你吵什么吵!”
不止抄写,姑娘还被容大人打了五下戒尺呢!绯莹跟在后面,心中暗暗道,却再不敢跟贺秋庭告状。
“容钰本就是为了救我才重伤的,容大人心有怨气很正常,就算打我几下,我也认。”贺九灵想得明白通透。跟上辈子被容绛报复的贺家满门被杀的结局比,抄几个字、打几下真的都是小事。
“贺三,我警告你,这些事不许告诉爹和大哥、二哥,也不许去找容大人理论!”
“九灵,你、你…”贺秋庭气得团团转,偏偏对上贺九灵坚持的目光 最终只能颓然坐下。
算了,既然九灵自己都觉得无所谓,我又何必做这个恶人。果然,嫁出去的妹妹泼出去的水…气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