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马车上，容钰等合扇下了车，就立刻扒着窗口好奇地看着外面的闹剧，完全没有留意到有人悄悄地摸进了车中。

  等看不到那只胖乎乎的橘猫，容钰才无趣地放下帘子，乖乖在位置上坐好，结果转头就看到道服打扮的玄天散人坐在自己的身侧。

  “你是谁呀？”容钰愣了愣，眨眨眼睛软软道。“你不可以上来的，等会合扇回来看到会不高兴的。”

  对上容钰小鹿般纯真无邪的大眼睛，玄天散人想说的话一下噎在了嗓子眼，不上不下地难受得紧。

  “我有什么不对吗？”见玄天散人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上下打量，容钰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打扮，并没看到哪里不对劲。

  “你为什么不说话？”

  玄天散人有些不耐烦地伸手掏掏耳朵：“话多。”

  虽然本能觉得玄天散人并没有什么恶意，容钰还是畏缩地朝角落里挪了挪，小声道：“我不说了…”

  玄天散人咂咂嘴，心想：我也没把你怎么着，怎么搞得好像我欺负了你似的。

  想到这儿，玄天散人蠢蠢欲动地对容钰伸了手。不想这时她耳朵敏锐地听到外面有人走近准备开门上车，玄天散人立刻缩回手闪到了车门边。

  “公子，展…”展屏动作敏捷地开门上车，余光瞥见坐在角落里的玄天散人，心中一惊。“你…”

  玄天散人可不会给他机会惊呼出声，闪电般出手，点了他的哑穴，伸手一探就把人拉进了车里，顺带还将车门关好，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

  展屏摔倒砸在车中的声音像极了往日约定的信号，合扇不疑有他，在听到沉闷的一声动静后便驾起了马车朝容府驶去。

  容钰将一脸朝地摔进车里的展屏扶起，关切道：“展屏，你没事吧？”

  展屏起身第一件事就是要对车外的合扇发出警告。结果不等他有所动作，就被眼疾手快的玄天散人定了身，直接变成了只有眼睛能动的人体雕塑。

  容钰护在展屏面前，大着胆子地瞪着一脸玩味的玄天散人：“你不许欺负展屏！”

  玄天散人故意虎着脸，像极了吃人的老妖婆：“老婆子我就欺负了，不仅欺负这个小家伙，还能欺负你！”

  不敢看玄天散人故作可怕的样子，容钰硬着头皮挡在展屏面前小声道：“那、那你欺负我好了，别欺负展屏…”

  说完，容钰微微颤抖着身体，避闪着侧过身，紧紧闭上眼睛。他的身后，展屏瞠目欲裂，恨恨地瞪着不怀好意的玄天散人。

  你个老妖婆！不许动我家公子！有本事冲我来！合扇！救命！

  车厢平稳有规律地摇摇晃晃，很显然在外面赶着马车的合扇根本不知道本该保护公子的展屏已经被人拿下，只剩手无缚鸡之力的容钰一个人面对“恶人”。

  “看什么看！再瞪，信不信扣了你的眼珠子！”

  玄天散人很新奇容钰又畏惧又胆大的模样，觉得有趣极了。她想再逗逗容钰，结果余光看到展屏恨不得杀了自己的眼神，顿时再好的心情都散了，不客气地瞪了回去。

  展屏毫无畏惧地回瞪：有本事就解开我的穴道，大家比划比划！

  玄天散人几次蠢蠢欲动想对容钰伸手，结果一对上展屏凶狠的目光就泄了气：“真是麻烦！”

  老妖婆！你想干什么？！不许过来！展屏惊恐地看着玄天散人不爽地探过身，一掌劈上自己的后颈，顿时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没了展屏在旁虎视眈眈得看着，玄天散人顿觉神清气爽，微笑着看向一旁小白兔似的容钰。

  柔弱的容钰根本拦不住玄天散人，最后只能抱着失去意识的展屏，软软糯糯地质问：“你对展屏做了什么？”

  “他太烦了，让他睡一会儿，免得打搅我们。” 

  玄天散人看着容钰，不怀好意地伸出手，任凭容钰怎么躲闪，都逃不过被扯脸颊往两边一拉。她顿时感觉压在心底多年的怨气有了一丝松懈。

  “不要碰我…”

  玄天散人多年采摘、研制草药，并不注重保养，手指掌心多有薄茧。哪怕她并不怎么用力，依旧在容钰的脸上留下了清晰的红印。

  “啧！一个大男人，怎么比姑娘家还娇嫩！”没想到自己轻轻一个动作就弄伤了容钰，玄天散人有些心虚，但很快又理直气壮地骂开了。

  “我那徒儿怎么就看中了你这么个娘们唧唧的，居然还要嫁给你？真是太丢我老婆子的脸了！”

  容钰眨眨眼睛：“您在说贺九灵吗？”

  “是啊！”玄天散人没好气道。“当年你跟你爹害得我不得不与先帝分离，我还没找你们算账！你爹倒好，居然设计灵儿与你定了娃娃亲，现在还要你娶了她！我们师徒是上辈子欠了你们容家吗？”

  自从收到贺九灵的信，玄天散人就没一天好心情。想想当年与先帝感情正好，结果就因为容芷的一则预言，害得她不得不和亲远嫁敌国，结果还要投河死遁才离了那吃人的皇宫。一切都只因为她没有所谓的凤命。

  别以为她不知道，当初她跟着先帝去占星馆，容芷见到她时根本没什么反应。倒是跟在容芷身边才两三岁的容钰看她的眼神明显不对。

  加上容芷死后，容家与占星馆对容钰的推崇，说明他的占星卜卦能力非同一般，所以当年那则预言究竟出自谁口真当她是那些愚蠢好糊弄的平头百姓吗？

  玄天散人一想到这么些年与先帝的分别，有家不能回的委屈，还有孤身流落五华山的落魄，就心火大起。

  要不是后来她机缘巧合习得一身医术与武艺，真说不好现在会不会曝尸荒野。

  玄天散人说了那么多，容钰反应半天一拍手恍然大悟，开心道：“师傅！”

  沉浸在过往记忆中的玄天散人一愣，回过神：“刚刚你喊什么？”

  “师傅！”容钰高兴得又冲着她喊了一声，干脆利落，不带一丝犹豫。

  玄天散人炸了毛：“谁是你师傅！喊谁师傅呢！”

  容钰吓了一跳，现在想法很简单的他不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非常肯定道：“师傅您呀！您是贺九灵的师傅，她是我的未婚娘子，而且马上就是我的娘子了，那贺九灵的师傅就是我的师傅。”

  玄天散人一噎，暗暗嘀咕：“不是说人已经傻了么？看起来还挺聪明的嘛！”

  容钰的笑容很灿烂，也很甜美，玄天散人捂着胸口不得不承认：这小子长得真的很祸国殃民，难不成灵儿就是看中了他这身皮囊？

  一时被容钰的绝世容颜迷惑了的玄天散人晃了晃脑袋，记起贺九灵的来信，心中肯定：不对不对，灵儿就是愧疚！她怎么可能喜欢上这种小白脸！

  想到贺九灵信中提及的忘情散和容钰的病症，玄天散人也懒得戏弄容钰，一把抓过他的手腕探查他的脉象。

  “霄儿这毒倒是有趣。”玄天散人细细诊断半天，基本将忘情散对容钰的影响断得清楚，心中感叹任吟霄在蛊毒上的天赋。

  不过一想到刚刚探查的脉象，玄天散人的脸顿时黑了：看着倒是挺健康的人，结果内里虚得跟空中楼阁似的。灵儿到底是怎么想的？挑这么个弱得风一吹就能倒的人搅和一生，这不是自找倒霉么！

  容钰看着玄天散人熟悉的把脉姿势，生怕她误会赶紧解释：“师傅，我很好的，没有生病。”

  “能不能别喊我师傅！”玄天散人一听容钰喊师傅就头大，万分不爽地警告道。

  “哦…”

  “还有，就你这一戳就倒的身板，还想怎么生病？”

  分明就是要么不病，要么就一次次伤及本源，最终早夭而亡，直接让我的好徒弟当年轻寡妇！

  玄天散人不是没治过体虚体弱的人，可甚少有人会像容钰这般看起来好似完好的瓷瓶，其实内里布满了裂纹。哪怕修补得再好，只要裂缝还在增加，终有一日瓷瓶会破碎。

  “灵儿这丫头就会给我找麻烦！”玄天散人咬着牙恨恨道。

  抬头就见容钰睁着一双小鹿般澄澈的眼睛看着自己，玄天散人轻咳一声，故作正经：“你的情况我都知道了，等着吧。”

  容钰茫然不解：“等什么？”

  玄天散人哪会回答他，在感觉到马车突然停下，她就在合扇下车前直接窜出车外，消失无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