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府,容钰的小院。
贺九灵已经离开有三天了。
一觉起来的容钰再也没了之前几天跟贺九灵答应得好好的状态。心心念念要找贺九灵的容钰让合扇、展屏越来越是忧心忡忡。
少量但精致的早点摆了半张桌案,展屏端着半碗鸡丝菌菇粥追着容钰喂,却被坐在凳子上不断转身动来动去的容钰躲开了。
“公子,您就吃一口吧!昨天开始您就几乎没吃过什么东西了。”
“不!”闹脾气的容钰很固执,哪怕肚子饿得咕咕叫,他也拒绝展屏与合扇的投喂。
展屏气馁道:“公子,到底要怎么样你才愿意吃点东西?”
没怎么吃东西的容钰脸色也不是很好,他就坚持一点:“贺九灵。”
“公子,贺姑娘不是跟您说了么,她要去梁州摘仙藤草为您治病解毒。”
容钰气呼呼地瞪着展屏:“没有。”
“公子,只有拿到仙藤草制成解药,你才能完全恢复。”合扇半蹲着身体与容钰平视,看着他认真道。“等您恢复了,贺姑娘就不用出去摘仙藤草了,才能安心陪您。”
“去找…”容钰委屈地瘪瘪嘴,欲哭不哭地巴巴看着合扇。他可以去找贺九灵的。
合扇为难地叹了口气,无奈道:“公子,梁州太远了,您跟着去我们都会担心的,贺姑娘也可能就不能及时采摘到需要的仙藤草了。”
“哼!”容钰捂着耳朵表示不想听合扇跟展屏的借口。
“怎么办?公子一点也听不进去劝。要不要告诉老爷?”展屏对合扇发愁道。
“我再想想办法,先别和老爷说,免得他担心。”
合扇想了想,动作轻柔却又坚持地将容钰捂着耳朵的手拉开。
“公子,合扇知道您不开心,所以不想吃东西。可是您想想,如果您不吃东西,肚子会饿会难受,不管是等贺姑娘还是去找贺姑娘,都要吃饱肚子有了体力才行。
而且您答应了贺姑娘会照顾好自己的,可现在您不好好吃饭,等贺姑娘见到您,发现您没照顾好自己,她一定会不高兴、会生气的。
您想想,万一贺姑娘觉得您说话不算数,生气了不想见您,那怎么办?”
容钰顺着合扇的话想着,下意识摸摸肚子,想到贺九灵生气了不理自己,顿时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不要!不要!”
看到容钰拼命摇头抽噎着哭泣起来,合扇知道自己刚刚的话吓到他了,连忙抚摸着容钰的后背安抚起来。
“公子,刚刚只是合扇的比喻,只要公子乖乖吃饭,听话照顾好自己,贺姑娘肯定不会生您的气。”
容钰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一抽一噎地小声道:“真、真的?”
合扇发誓保证:“真的。”
其实合扇并不愿意为了让容钰能乖乖听话搬出贺九灵威逼利诱他,那根本就不是他一个侍卫该说的话。
可如今容钰失了心智,除了贺九灵能让小孩性子的他听话,合扇也是别无他法。
在合扇的鼓励下,容钰依旧有些不情愿地看向展屏,委委屈屈接过了那碗带着余温的浓粥,小口小口地抿了起来。
“合扇,你做得很好。”
在外看了许久的容绛这才走了进来。他蹲在容钰面前,对抬头看向自己的容钰笑笑,慈爱地拭去他脸颊上挂着的泪水。
容钰瘪瘪嘴,努力忍住不哭:“小叔…”
“钰儿乖,合扇说的对,你该好好吃饭,这样等贺九灵回来,你才有力气跟她玩。”
“我会的。”容钰小声保证后继续小口吃着浓粥,白净的脸颊一鼓一动,像只小仓鼠。
“小叔跟钰儿保证,只要你还喜欢贺九灵,坚持要她,小叔一定让她嫁到容家,让她这辈子都陪着你,生是钰儿的人,死是容家的鬼。”
如今的你什么都不知道却如此依恋贺九灵。等解了忘情散清醒之后,钰儿你还会坚持原来的决定与贺九灵退婚吗?
容绛爱怜地看着容钰天真无邪样子,不禁扪心自问。他永远不会忘记那封退婚书,他不敢想象那么喜欢贺九灵的容钰是怀着何种心情跟皇帝求来的退婚书,又是以何种心情将自己放逐去了寒山寺却等来了一杯忘情散。
为容钰擦掉嘴角的粥渍,容绛在心中暗暗祈求上苍:希望这次可以顺利摘到仙藤草制成解药,解了钰儿身上的忘情散。只要钰儿能好,所有的一切都可以是浮云…
“不要死…”
容绛的眼中有怨毒、有怜惜、有愤恨、有慈爱,复杂得让容钰看不懂。可他听懂了死,那是像小鸟僵硬地落在雪地上不会跳不会飞,最后只能埋进土坑里。他不想贺九灵死,也不想容绛死。
容钰放下手中的碗巴巴地拉着容绛的衣袖,一双湿漉漉的眼中有着害怕与担心。
容绛拍拍他的手背温柔笑道:“钰儿放心,只要你好好的,所有人都会好好的。”
容钰懵懂地点点头:“嗯。我好的。”
“好钰儿。”容绛疼惜地摩挲他顺滑的长发。
皇宫。
未央宫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草药味。
皇帝一口气喝掉苦涩的汤药,忍着咳意掏出绢帕擦了擦嘴,倦怠地斜靠在榻椅上闭目养神。
恍惚记起王德全刚回禀了什么话,皇帝揉揉眉心问道:“王德全,刚刚你说贺九灵怎么了?”
“回陛下,容家找到了仙藤草的踪迹,贺九灵已经出发去梁州了,一同过去的还有占星馆的术士和太医院的三位医生。”
皇帝揉着眉心的动作一顿:“找到了啊…”
“要不要派人去将仙藤草毁了?”王德全弯着腰请示道。
皇帝看了眼王德全,吐了口气:“不必了。毁了梁州的仙藤草也有别的地方可以摘,总不可能全毁了。”
“那…”王德全迟疑道。“万一贺九灵解了少馆主身上的毒,贺家那边岂不是…”
“有贺九灵对容钰下毒在先,贺家就得不到容家和占星馆的全部支持。”
“可奴婢听说少馆主对贺九灵极为依恋,之前还没中毒时也是处处帮她收拾烂摊子。”
“你这老东西,已经老到记性不好了?”皇帝被王德全的犯蠢笑到了。
“容钰出事前可是跟朕跪了几个时辰求的退婚书。他再爱贺九灵又如何,难不成在清醒之后知道是贺九灵对他下的毒还能对她一如既往?”
王德全不轻不重地自扇一嘴巴子讪笑道:“瞧奴婢这记性!”
“这事不用管它。容钰能早点清醒也是好事,容绛的能力还是比不上他。敌人投毒投到自家地盘那么多天,居然没一个人发现,都是群酒囊饭袋!”
“可奴婢听说贺大将军似乎一早就知道有疫情,一直在征调药材和大夫,所以随军术士信卓才会及时发现敌人的计划。”
提起南姜及周围地区的疫情,皇帝就气不打一处来,本就身体不适,现在更是气得咳嗽半天。
缓过气,皇帝指着王德全吩咐道:“你不说朕还忘了。给朕派人好好查查贺良是怎么提前知道有疫情的。”
王德全不解道:“难道不是占星馆那边先发现的吗?”
皇帝换了个姿势倚靠在榻椅上:“如果是占星馆那边先发现的异常,也是朝廷先知道消息,而不是传回的军报里在贺良之后提的那个叫信卓的。”
“这…贺大将军怎么会知道有时疫?”
“所以,给朕好好得查一查。”
皇帝忽然想到了什么,又道:“对了,不管查没查到结果,之后将这事找人泄露给忠勇侯。”
“啊?”王德全傻傻地看着皇帝一时反应不过来。
“让忠勇侯动起来,别一天到晚闲得没事就进宫找皇后!”皇帝一想到忠勇侯就头疼得厉害。
“朕只是病了,还没到人事不知、老眼昏花的地步,他这一天天得蹦哒是恨不得告诉全天下朕快死了吗?!”
王德全赶紧低下头,任凭皇帝发泄着情绪自己只当什么也不知道,心里却暗自嘀咕:忠勇侯跳得这么欢实还不是陛下您放纵的结果,若不是您假意重病久不上朝,忠勇侯哪敢如此蹦哒,又不是嫌活得不耐烦了。
“奴婢这就命人去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