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江澄最看不得我这个样子，尝试了两下发现没有抽动被我握紧的手就不再动作任我牵着了，转而对着房间内看戏的两人道：“温阁主千方百计请我来不是只喝茶的吧。”

温若寒有些意犹未尽遗憾道：“自然。”

“我那个不成器的外甥多谢温阁主的看顾了，想要引我见面递个帖子就是了何必下这么一大盘棋。”江澄凉凉道。

温若寒笑道：“这话说得，江宗主自己信吗？若不是手上有金宗主本座这祠堂恐怕此时已经一百个空窿了。”

江澄不置可否：“往日的温宗主恐也想不到有一天会同我江晚吟相商，沧海浮云真是什么稀奇事儿都能发生，若你现在还是当年的温若寒出面镇压便是，何须弄个千金阁的名号藏头藏尾的，毕竟唯一知晓你弱点的爱徒都已不在这个世上了。虽用秘法掩饰了修为，今日温若寒恐使不出昔日一二分功力吧。”

温若寒一愣，随即笑道：“哈哈哈哈哈不愧是绝境涅槃的江晚吟，本座欣赏。可惜，江宗主也不是神算子，我温若寒也不会栽在同一个人身上两次，至于温瑶我输的心服口服，他的死间确实出乎我意料。算得上英豪，还有一点江宗主算错了，就算本座出手威胁恐你宁死也不会肯的，出此下策实在被迫。”

江澄闻言皱了皱眉：“温阁主直说便是。”

“很简单，本座不过是想给我残存的族人谋个出路罢了。让他们光明正大姓温。”温若寒缓缓道。

江澄像是听了什么笑话嘲讽道：“不说我莲花坞与你姓温的不死不休的关系，就说昔日你温家得罪过多少人压迫过多少族，还想让玄门容下你的残族，温若寒你死一遭后怎么还爱做白日梦了。”

温若寒道：“百家？不过尔尔罢了。两辈子了，本座也倦了争斗，六百年的太阳熄在了本座身上本座虽有愧但不悔，若你们当中有昔日本座的实力，本座不信你们不想王临天下。”

“江宗主本座与你讲一段往事，昔日本座先祖温卯同你祖江迟，金家先祖金玄共寻到了一道秘境，秘境玄妙里面四季变化可在同一时间之下共存，且脱离红尘轮回可集三千世界的供奉，也可对三千世界传承，后温江金三家共同研究出了传承之法，并由各家先祖跟据修炼属性功法习惯采取传承术，三家秘法各有不同。但本质都是可以使人灵力大涨，天赋机缘足够越阶都有可能。传承的资格正是当代宗主，先祖用这样的方式以保宗门代代延续生生不息。”

“令尊年轻时资质平平，性子也不够很辣，当年他被定为少宗主本座可是震惊了好久，唉，江宗主你都不知道本座当年有多羡慕。本座的少宗主是用命拼出来的，而枫眠老弟只靠你祖父偏爱就够了。令尊靠传承跟联姻也算坐稳了宗主之位，把云梦江氏稳在了五大世家之一虽然是末尾。”

有的人得那个位置不得不以命相搏，有的人只靠好运就够了，想到此处温若寒十分感慨，看江澄的眼神也变得有些复杂，好运和偏爱从来不适用在自己和江澄身上。上次见的时候还是少年宗主，如今在见也已染上了毒绝与狠辣。

江澄道：“我从未听说过什么传承秘法。”

“那是，你也不看看你爹啥时候死的。”温若寒向来百无禁忌，看到江澄脸色变化突然想到面前人爹的死好像还与自己有那么点关系也不由得有些尴尬。

温若寒摸了摸鼻子，直入正题：“金宗主此时也在秘境之中。本座带着金宗主进入温族秘境，秘境察觉到了非我族人的气息，金宗主受到了反噬不知道被传到哪里了。不过不必担心，八成是没有性命之忧的。”

江澄闻言恢复了神色，“好算计，看来这下我不得不妥协讨教温宗主秘境入口了。”

温若寒道：“入口有三处，一处在岐山英魂山，一处云梦置魂阁，一处兰陵往生殿。”

江澄心道果然如此，三处皆是供奉宗门往生安息之所，云梦供奉的牌位有数千人都死于面前这个罪魁祸首，江澄怎么可能做到把温若寒带到他们面前，怪不得温若寒说就算暴力镇压他也不会同意。

温若寒叹了一口气，看出了江澄的想法，道：“放心吧虽然从云梦入口进入最为优，但我们三家的秘境出同源，是互通的，本座给你打一道温氏的烙印，本座带你从英魂山进入。”

“你想都别想！”江澄喝道。

温若寒摊手：“那我强行带你们进了受到秘境反噬可不要怪我。”

江澄点头，转而对我说道：“你在外面等我。”

温若寒打断道：“不行，他得来，魏宗主身为你江家宗主自然有资格与我们一路，担心他受进入秘境受反噬是吧？放心吧他身体受过我温家的传承术。反噬谁都不会反噬他，他安全地很。”

江澄恼怒：“关我屁事，温阁主哪只眼睛看出来我担心他了。”

我赶紧凑到江澄身边解释道：“等进去我再跟你说。虽然我身上有温家的东西，但我绝对没有叛逃选了温家。”

嘶怎么感觉这么熟悉，我终于想起了角落里的魏无羡，我的话化作一道长鞭狠狠地抽在魏无羡心上，魏无羡克制着颤抖的肩膀，他不想让江澄看到自己的变化，望向紫衣所在却发觉江澄并未多想，也没有看向自己。

“魏公子也一起吧。”温若寒道，江家大院实在精彩。

“我？“魏无羡有些雀跃，他此刻确实不太想与江澄分开，他听温若寒所言本来以为他是没资格进入的。

温若寒以为他是顾及反噬，贴心道：“你身上也有温家传承术。放心吧。”

魏无羡疑惑地看向温若寒，蓝思追在魏无羡耳边轻声道：“李欢儿丈夫死于你手。”

魏无羡似又想起那个失去一切的男人哭嚎着不要的传承的样子，原来这是那个男人用生命给他打上的诅咒。魏无羡苦笑，都是报应。

英魂山上一片凄凉，这里曾经被火烧过，成王败寇，如今天下已没人记得此处也曾葬过英魂。

蓝思追从乾坤袋里取了一只笛子，站在魂山上吹奏着《追思》，

功名归尘无处寻，身后浮名碎骨枯。

今寄哀思鸣魂泪，化作秋风有也无。

曲罢，众人各怀心思，谁都知道这里已没有亡魂可以听了。

四人进入温家秘境，魏无羡与江澄吃惊地打量着眼前枯败景象。

传承与供奉是相成的，族已灭，温族秘境又怎么还能保持世外桃源的模样。

温若寒叹道：“秘境本应存活着三千世界共集的一缕先祖意念，如今已不在此处。”

众人随温若寒来到一道石门前，石门上刻着三道族徽，一道太阳，一道九瓣莲，一道金星雪浪。

我有点关心江澄的状态，这个人一向喜欢忍痛：“江澄，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适。”

江澄摇头，他已有心理准备但实际并没有一丝反噬之感，

我上前仔细查看：“门开看来需要三家族人的认证才行。”

众人互相打量，心底都有了算计，没有有什么东西比身体里流的血更能证明他们是这三家的人

江澄拔出三毒伸手一划，锋利的刀刃瞬间见了红。

我又惊又心疼道，“诶呀！一滴就够了，你做什么划这么深！你当三毒是什么凡剑吗？！”

江澄看我一惊一乍的样子气不起来笑道：“又不疼。”

等江澄抹完，我从身上扯了下了一块布料，拉过江澄的手一边吹一边包扎心疼道：“怎么会不疼，怎么会不疼，你看这里再深一点都要见骨头了……”

蓝思追想上前却被温若寒拦下，他没有让小辈出血的道理，在石门上注了自己的血。

还差一道，魏无羡借了蓝思追的配剑，紧紧地握住剑刃，自虐一样的划法让江澄微微侧目。

江澄心道：莫玄羽确实流着金家的血，这也在温若寒的计算之内吗？

石门开了，紫光乍泄，慢慢重绘成一朵巨大的九瓣莲，同往何处一目了然。

“温宗主，蓝公子，需不需要江某给你们刻一道江氏族纹？”江澄挑眉感觉自己找到了场子。

辈份来算温若寒是江澄长辈，这般行为他看来不免得有些幼稚，温若寒轻笑拒绝：“不必。”

蓝思追也摇头：“阁主，我得回云深了，江宗主我也不必了。”

温若寒点头，三人先后走入了石门。

江家秘境，保持着六月时节温度正好，有小路曲径通幽，三人走了片刻豁然开朗，碧水环绕，水榭连绵，满池的莲花上氤氲着一层灵气，确实是世外桃源的模样。

“门开了。”说话那人头上随意地挽了一个结，大半青丝半散着，身着紫白广袖衫，隐有飘逸之感。

“奇了，还是从我家那边过来的。”紫衣对面之人一身灼眼的炎阳烈焰袍为本就十分俊美的脸又加上了几分刚毅。

“一定是舅舅来寻我了，我在老祖这里这么多天舅舅一定急坏了。”金凌带着几分雀跃对着他身旁同样身着金星雪浪袍的金玄道，几百年了，金家就没换过校服。

金玄皱眉道：“你都是都是做宗主的人了，怎么还这般依赖人。”

金凌挠头有些抱赦道：“老祖不要笑我了，能让我这般的也就只有舅舅。”

江迟闻言挑眉，放下了手中的棋子，也是颇感兴趣地看向石门方向。

这些天他没少听金凌说现世的事情，这孩子说的最多的就是他的舅舅。金凌的描述总是带有夸张自然不可全信，可大致经历也是了解的。这足够引得江迟对这个玄孙抱有几分好奇。

“舅舅！”金凌难控思念之情，直接半跑扑进了江澄怀里，他已而立之年，身架早就超过江澄，这样的相拥略显怪异。

江澄不觉，囫囵地揉了一把金凌的头，上下打量着来人，开口带着他都不觉察的颤抖：“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金凌余光注意到江澄身侧的其他人，最终把目光落在了温若寒身上：“舅舅，离这个人远点。这人不是好人。”

江澄不置可否，确实不是好人。

在金凌的引见下江澄等人向着各自的老祖行了礼。

温卯自然是记得温若寒的，百年来难得的好骨子，传承过后更是有大突破，那趋势不出几年突破元婴也不是不可能。想当年他还跟他这两个义弟吹嘘温家未来即将一片繁荣昌盛，结果温家秘境迅速衰落，繁荣没有就算了，祖坟都教人给刨了，更别直接断了供奉。

温卯越想越憋屈，若不是温若寒没有守好温家他现在也不至于寄人篱下，逃到江迟这里躲难。简直不肖子孙。

温若寒就是被那道来自他的老祖宗的威压打飞的，温卯走过去拎起温若寒就是一拳，这变故实在突然。除了江迟跟金玄之外，在场的人都没想到温卯会突然出手。

江迟一向洒脱，几百年轮转就没有什么东西是他看不开的，天生一张笑脸，看到江澄惊讶的神情上前解释道，：“别管他，他也就出出气。我跟你说老温家的祖坟都让人刨了哈哈哈哈哈哈。”

江迟说这话并未压抑声音，江澄听老祖这样说脸上不免浮上几分尴尬，如果说刨坟的魏无羡是执行者，那他江澄的首肯就是魏无羡的后台。两人怎么不算是狼狈为奸。

江澄看了魏无羡一眼，后者脸上也是与他同样的尴尬。

江迟自然注意到了江澄表情的变化，嘴角一抽，试探地问道：“不会是你干的吧？”

江澄眼神飘忽，实在不敢欺瞒老祖宗犹豫道：“所行非常道，但行正义事。”

温卯听到江迟江澄的问话终于停了手，被打得七荤八素的温若寒看向两人的眼神不免带了几分幽怨，两辈子做人他温若寒什么时候不是高高在上的，今日这般丢人却不能还手的憋屈堪称一番奇景。

这下尴尬的人换成了江迟。

我看情况不对生怕温家的那个暴躁狂会迁怒江澄，赶紧把江澄拉到了我的身后，我勇敢直面着温卯的注视。

温卯像看怪物一样地打量我，那个视线实在不舒服。转而又看了眼没什么存在感的魏无羡。

魏无羡也担心温卯出手：“温前辈，温家往生的安息是我打扰的与江澄没关系，他向来拦不住我做什么，若是从来一回，我依然会那么做。”

这话说的实在很难不惹人生气，金玄见状不妙，赶紧打和场：“大哥，你这是做什么，左右是后人的恩怨。”言外之音是你可不要以大欺小啊。

温卯道：“三弟想多了，我就教训教训不争气的自家人。手自然不会伸到江家跟金家。”

温卯指着我跟魏无羡奇道：“你俩是怎么回事儿，还共用一个魂魄？”

温卯走到魏无羡身前细细打量：“你是金家的？怎么跟那个人一样身上都种得我温家的爱别离。”

魏无羡疑惑：“爱别离是什么。”

温卯没有给他解惑，自顾自的思索一番下了结论向我问道：“同一个魂魄？你是他的转世？”

“不是，我们是两个人。”我有些不悦否定的斩钉截铁。

温卯爽朗一笑，拍了拍魏无羡的肩膀：“你做人有点失败哈，你自己都不认你自己。”

江迟拉了下金玄的衣袖小声问：“爱别离是什么。”金玄摊手表示他也不知道。

温卯开口道：“那是我温家的传承术。爱别离断情绝爱，斩断没有必要的情感仙途自然无碍，我将传承术封印在爱别离之中，只有把最爱的人杀了人才会没有弱点，爱别离解封之时就是登顶之日。”

虽然我不是第一次听到有关爱别离的事情，但是还是忍不住嘴角抽动。我问江迟：“温前辈是不是受过啥情伤啊。”

江澄拍了下我的头，这话显然不是我一个后辈应该问的。

江迟挑眉在温卯看不见的地方对我竖了一个大拇指，表达了对我敏锐的赞叹。

忽地江澄好像想起来什么什么，对着还在整理衣袍的温若寒问道：“所以温夫人早逝是因为？”

温若寒手一顿，却十分坦荡：“成大事者自然要有所牺牲。况且如果不那么做反咒的后果会更加可怖，本座不杀所爱，本座也会被所爱之人杀死，生生世世福薄缘浅。”

江迟闻言左手锤了下右手手掌忍不住赞叹道：“大哥，相爱相杀！好情趣啊。”

温卯风平浪静他早已习惯了江迟的跳脱并未多说什么。

江澄向来重情虽然是别家秘辛，脸上还是忍不住染上了一层寒霜。冲着上辈子的老仇人讥讽道：“为了力量不择手段，温宗主还真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刷新我的三观。可惜了传承了却还是亲缘浅薄，江某亲眼目睹令郎死得那叫一个不忍直视。”

周围的的空气都随着江澄的话降了几个度，温若寒不能否认两辈子两个儿子的死依旧是他释怀不了的痛。

温若寒冷若冰霜死死地盯着江澄，江澄也同样死死盯着温若寒，不止活了多久，温若寒的脸上有了裂缝，意味不明地看了看江澄旁边的我：“江宗主不必诛心，本座与江宗主谁的下场谁更凄惨还犹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