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与太子的丧仪完毕之后,韩玥就回了长公主府。她在与章禅对弈的时候心不在焉的,以至于下子连连失误。
“殿下可有心事?”章禅穿着一身黑色短打,明亮的烛火下手里拿着白子落了下去。
“是本宫输了,心有旁骛输的不冤。”韩玥认输认得很干脆,“先生觉得此番宫廷之变,最得利的是谁?”
“依下官看表面上来说是秦王,陛下已经成年的儿子就只有他和锦王在洛京。那一位受了母亲牵连,入了旁嗣基本与帝位无缘。锦王已然昏迷,也不知道何时能够醒过来。陛下虽然有些糊涂,却绝非轻易被蒙蔽之人。”章禅最近得了秦王的赠礼,正不知如何处理现在可以问一问他真正的主公,“如今秦王风头正盛,连下官这样微末的官员都收到了来自秦王府的招揽。更不用说那些朝中的重臣了,殿下对此有何打算?”
“如此下去的确不好,秦王虽然好大喜功,但做事也是有几分手段的。比我那太子弟弟难对付多了……不过不是还有一位昏迷着吗?我可以派人治好他,然后接着坐山观虎斗。先生以为如何?”如今两位成年的皇子还在,皇位是轮不到她韩玥的。但事在人为,更何况她这边还有一位神医呢!
“锦王倒是可以利用,不过他为人轻佻常年沉迷于风花雪月。这样的人能够抵挡住秦王殿下的手段吗?”章禅对锦王的风评不置可否,但对他的手腕表示质疑。
“无妨,无妨。父皇已经失去了一个妻子和一个儿子,无论如何他都不想再失去另外两个了。否则为什么锦王府的太医至今还待在那里,明知另一儿子可能是陷害自己嫡子的人却迟迟不下令彻查?”韩玥知道皇帝的仁慈,但又不明白为什么这样仁慈的皇帝能够对自己的亲生母亲下手……
“殿下说得有理。不过此番变故事发突然,事发时殿下居然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这一点对殿下来说始终是隐患,您是否考虑过……”章禅似乎在斟酌自己的用词,欲言又止的模样让人看来都着急。
“确实。先生觉得我在何处布局比较稳妥?”韩玥考虑过在皇帝身边安插棋子,但胡公公为人老练贸然出手恐怕会暴露自己。
“禁军如何?”章禅为人筹谋自当尽心竭力,“禁军者主管宫城内外的防务,而且出入相对于太监宫女来说要方便多了。”
“禁军?”韩玥的脑海中立刻就出现了合适的人选,“先生所言不无道理,本宫会安排好的。”
章禅听了嘴角微微扬起,看这时候不早了起身行礼,“殿下,下官告退了。”
“先生慢走!”韩玥起身送他,送到了门口。
卫琪亲自把人带到了如今的府宅,“章主事真是深藏不露,如此豪华的宅院是何处得来?”
“您是殿下的护卫,不满您说这是秦王所赠。下官乃吏部主事,区区六品芝麻小官不敢拒绝王爷的赏赐。您是在怀疑我吗?”章禅接受了秦王的厚礼,但也不想让长公主对他产生误解。
“不,殿下说过‘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只是在好奇,他一个久居京城的秦王哪里来这么多的钱财用来收买人心?”长公主相信章禅,他卫琪就相信章禅。
“这就不劳烦您了,下官会把这些一一打探清楚的。毕竟来历不明的厚礼,收了总归有些不踏实。”章禅的府邸只有一个看门的老仆和一位负责做饭洗衣服的厨娘,这个时辰他们都睡着了。
“多谢。”章禅向卫琪行了武人的抱拳礼,卫琪走得急并没有回礼。
等他回到长公主府之后,却发现长公主还端坐在书案前。
“殿下这么晚了,您不去休息吗?”卫琪的声音打断了韩玥的思考。
在烛光下她莞尔一笑,“卫阁主来得正好,本宫有一件大事要托付于你。”
卫琪一听就当场跪了下来,“为殿下效命是属下的荣幸。”
“不,不必这么严肃。”韩玥走到他身边伸手将他扶了起来,“本宫虽然在宫中收买了不少眼线,但关键时刻眼线也不一定管用。所以本宫为你伪造了一个身份,若你能够进入禁军对本宫来说无异于‘如虎添翼’。你可愿意为了本宫去一趟这虎狼窝?”
“属下愿意。”卫琪这些天在长公主身边待得久了,自然也对长公主多了一些不一样的认识。如果大周能够有一位这样为寒门着想的君主,那该是多好的一件事情啊。殿下办的学堂虽然分散,但不会抛弃贫贱者。殿下办的生意大多能够造福一方的百姓,让他们多一分倚仗。殿下花千金买下的田氏府宅却不是为了自我享受,而是为了消除堵塞河道的隐患……这一桩桩一件件,足以让他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动容。如果说老阁主救得只是阁中子弟,那殿下登基就有可能效法先太后为天下百姓从士族手中换来一丝喘息的机会……
“很好,那在等几日你就去禁军报到吧。我会为你编纂一套无懈可击的身世,天色不早了你去歇着吧。”得到了肯定的回答韩玥自然是喜悦的,但这假身份可不好造。不过她是命令的发布者,这难题该由她去解。
“是。”卫琪能够撑起凤翔阁也并非绝对的木头,他看出了韩玥为难的神色。但长公主没有告诉他自然是有长公主的道理,他只需要相信她即可。
在摇曳的烛火下,韩玥强撑着睡意动笔写了一封回信。那是对王如麟的回复,如今她在北境艰难的努力着。她这个长公主总不能无动无衷,以至于让努力的下属们太过寒心。至于卫琪的身份,太复杂了明日再操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