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年旧事（七）

“无妨，只是中了些毒而已。崔氏狡诈，以为杀人灭口就可以不了了之。但余掌柜妙手回春救了我一命，留下一目能够视物已经很侥幸了。余生还长，我会一只在这里陪伴小妹的。”冯昀自知身已残疾，功名无望。只是摸了摸妹妹的墓碑，充满歉意地说，“哥哥终于让罪魁祸首伏法了，愿我的英莲来生可以投个好人家……”

“会的，冯姑娘深陷风尘却不改侠义心肠，她来世一定会过得很好的。”不知道是在安慰冯昀，还是安慰她自己王如麟说了这么一句缥缈又美好的话。

“沈大人从小妹房间的夹层里搜到了这么一封信，可以麻烦王公子念给我听吗？”冯昀知道那不是给他的信，但他也想知道妹妹最后的时光发生了什么。也许这是做兄长没有能保护好妹妹的私心吧，他想着也许王如麟不会答应……

王如麟接过信来，“这……也罢我就说与你听吧。”

“如麟公子亲启：

小妹顾阮阮拜谢公子当日的救命之恩，再谢公子愿为我赎身的大义之举。世人皆说公子纨绔，可我这一小小的风尘女子却不这么认为。哪一家的纨绔子弟会为了救一个风尘女子不顾生命危险？哪一家的纨绔子弟会为了给一个风尘女子出气去得罪皇亲国戚？又有哪一家的纨绔子弟不图谋声色犬马，却教我爱惜自身？当日拒绝公子赎身美意，并非小妹不知好歹。只是公子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似乎有些事藏着。若公子需要纨绔之名，那软软愿为公子效微薄之力。自十三岁那年没了家人，何人不视软软为犬马？公子以诚待我，我愿为公子肝脑涂地生死无悔！愿竭绵薄之力，助公子早日心愿得偿！当然吾也有私心，愿公子永远都看不到这封信。”王如麟念着念着就哭了声音也变得颤抖起来，没错那是顾阮阮的笔迹。这字还是她一手所教，那样一个身在风尘中坚韧如兰的女子却如此命薄。

“小妹天性纯良，滴水之恩必当涌泉相报。还请王公子不要辜负舍妹的期望，人生还长切勿消沉。唯有你得偿所愿，才不辜负小妹的一片苦心。”冯昀在听信的时候一直保持着沉默，等王如麟带着哭腔念完才开口。

“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吗？”王如麟问。

冯昀笑着摇了摇头，“小妹的仇已经报了，在下余生无所求了。惟愿陪伴这她直到终老……”

“好吧，我也该告辞了。冯兄保重！”王如麟将信揣在怀里，一路快马而去。

辞别冯昀，王如麟准备归家收拾东西。崔家失了崔珏一脉，却还有其他子嗣。她必须拿回父兄的一切，才能杜绝来日贼人翻案的可能。这是她身为王家女的责任，也是她在这个时代真正开始生活的目标。

在前进的路上有一女子拦住了她，“王家公子今日神采飞扬，必是有好事发生吧。”

“端宁长公主！”王如麟立刻下了马来，毕竟没有她的襄助这仇也报不了。

“别紧张，本宫是来送你件礼物的。”韩玥身侧的卫琪抱着一个黑色的木匣子。

王如麟接过木匣子打开一看，那竟然是崔珏的项上人头。王如麟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这个羸弱的女子，虽然知道她不简单但如此行事可还是第一次见。

“多……多谢长公主殿下。”王如麟不知道长公主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本宫助你得报血仇，那你也帮本宫一回如何？”韩玥慢慢靠近王如麟拍了拍她的肩膀。

“殿下有什么需要？”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不过这长公主居然能够扳倒崔珏。也不是个简单的公主，恐怕她如果不答应也走不出这洛京。

“大仇得报，王小姐意欲何为？”韩玥明知故问，但王如麟也不能直接拆穿自己的恩人。

“边塞嘉鱼关，我王家旧部皆在那里。自幼习武远离家族，如今愿学花木兰。”王如麟直言相告。

“王姑娘大义，我会助姑娘一臂之力。这些是所有没有被收买的王家旧部名册，大部分是可靠的。但你自己还需万分小心，这是余珍给的丹药可以就你一命。不过只有三颗，希望姑娘笑纳。”韩玥把一个白色的小瓷瓶子塞给了王如麟。

王如麟接过瓷瓶，迟疑了一下放入了怀中。

“放心吧，在你彻底与本宫为敌之前，本宫不会对你下毒。”韩玥似乎看出了她的顾虑，调笑道。

“长公主……”王如麟似乎想解释什么，韩玥却挥了挥手。

“不必多说，出门在外谨慎是好事。本宫一介女儿身多有不便，再此先祝未来的大将军一路顺风。”韩玥带着卫琪离开了。

王如麟目送着她离开，然后立刻上马奔向了自己的府邸。

“公子您当真要走吗？”奶娘依依不舍的帮着王如麟收拾东西。

“爹爹和兄长也不会希望我当一辈子纨绔的，他们的仇报了。我自然也要承担起王家子孙的责任，奶娘您安心待在府邸吧。等我建功立业，我们再一起吃月饼。”王如麟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安慰奶娘，“对了那城外郊野有位姓冯的公子，因家里遭了难了你们拿些我的体己出来偶尔去照拂一二。但不要过于刻意，也不要透露我的姓名。”

“二公子自小就是个有主意的，您说的话我们自然会听从的。那冯公子就交给我们照看了，绝对不会让他受苦的。我说婆娘你也别哭哭啼啼的了。我们替主子们收好这个家，等二公子衣锦还乡就是了。”管家看着眼前这个和从前判若两人的二公子，眼中满是欣慰和不舍。

翌日，在清晨的阳光中王如麟骑着马离开了这个她曾熟悉的洛京城。在洛京的酒馆茶肆里，说书先生们都不约而同的说起了“佳公子敲鼓报妹仇，勇少卿公堂除奸佞”的评书。一时间沈慕云的名字在市井间成了铁面无私的代表，陈家也趁机吃掉了一些崔珏留下的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