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酒局

姚清听了许沁的话，面上不显，但心里却哂笑了一声。姚清跟在坐的四个人倒是都认识但是也不怎么熟，她猜到詹小娆要做项目的话，肖亦骁肯定会帮她找财大气粗的孟宴臣当冤大头，只是没想到孟宴臣的妹妹许沁今天也会在。

姚清对许沁之前的一些“壮举”有所耳闻，结合跟她为数不多的几次接触，姚清对她的观感不怎么好，姚清不喜欢吃着红利还要自命清高的人，也讨厌扮柔弱获利的“莬丝花”自诩独立坚强。正巧，在她眼里，这几点许沁都占了。比如，许沁跟初次见面的顾廿遇说的这段话的时候，身上穿的是香奈儿的当季新款，背的是爱马仕的限量版麂皮铂金包，还喷了FM香水出版社的革调玫瑰，这些都孟家给她的，这些也让这位孟家的小公主刚刚的话显得幼稚无礼且好笑。

肖亦骁招手让服务员上酒，小声在詹小娆耳边问：“你怎么还把你表姐给喊来了？”詹小娆用手肘撞了他一下：“你说得好听，万一孟宴臣根本不鸟你，不肯给我的项目投资怎么办？所以我就请我表姐出马了。”这话肖亦骁就不乐意听了：“诶！你怎么看不起人啊？我和宴臣那是光屁股玩到大的交情……”

坐在一旁的姚清听了个清楚明白，声线清冷地开口打断道：“抱歉，我没有要插手你们项目的想法，是姑姑姑父考虑到有些注意事项不跟詹小娆交代清楚的话，将来她要是出事，家里要去局子里捞人会很麻烦，所以让我来一趟。另外，这个项目有些风险和细节需要跟投资方交代清楚。”姚清顿了顿，补充道：“如果这个项目有投资方的话。”

几年前，姚清为了更好地接手家族生意，当时已经是高级律师的她转行做了法务，回到家里的公司参与管理，从此将战场从法庭转移到了商场，依旧大杀四方。本来这种小项目不必姚清费心，但是詹小娆是她亲表妹，姑姑特地请她来把把关，她也是真心觉得以詹小娆的本事将来折腾到警察局善后更麻烦，所以走了这一遭。

詹小娆听到自家表姐这番话，嘴角抽动：“我这么个小项目惊动姚总亲自出手，真是我的荣幸。不过这个项目还暂时没有拉到投资，大概是不劳表姐大驾了。”从小到大没干过正事的詹小娆从小活在亲表姐姚清的光环之下，对这个优秀出色的表姐是既嫉妒又佩服，还多少带点害怕。肖亦骁出来打圆场：“那姚清姐，你怎么把廿遇也带来了？你俩认识啊？”自然，吊儿郎当程度跟詹小娆不分上下的肖亦骁也有点怵冰山女强人姚清。

“廿遇是我师妹，我俩私交不错。我今天拜托她来帮詹小娆拉投资。”姚清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接她的时候她在图书馆看书，所以有些仓促。”贴心地帮这副“尊容”的顾廿遇解释了一下。

孟宴臣看着眼前的顾廿遇，觉得前些日子婚宴上那个从容自如地游走在金迷纸醉的腐朽名利场里，优雅端庄的顾廿遇好像是平行世界里遇到的人。穿着棉质连帽衫和阔腿裤的顾廿遇背着双肩包，扎着简单的马尾，戴着一副厚重的黑胶眼镜，素面朝天，看上去就像一个刚从图书馆里赶完论文出来的普通学期末女大学生。这样的顾廿遇距离那些富家千金出门的穿衣打扮标准太远了。就连职业特殊的许沁，在脱下白大褂下班的时候，也绝不会允许自己打扮成这样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

到目前为止，孟宴臣只见过长大后的顾廿遇三次，而三次见面对于洞察力惊人的孟宴臣而言足够他厘清和定义一个人最真实的样子。顾廿遇却是个意外，因为三次见面完全不同、甚至矛盾的她，却都让人觉得无比真实。

姚清的一句话让在坐几人都微微有些吃惊，因为高岭之花姚清从来没说过她和谁私交不错，肖亦骁还一度八卦过姚清是个不喜欢人类的厌世女。詹小娆除了这点之外，还诧异目无凡尘的表姐居然会贴心地帮她请外援，于是伸出胳膊想去搂姚清：“表姐，你对我真好……”姚清不动声色地避开她的拥抱：“我是希望你有正经事做之后别再到处惹是生非。你凭你自己的本事拉投资吧，廿遇会帮你。”顾廿遇朝詹小娆微微一笑，内心却在想：“如果是谈项目，以师姐的本事自然不用多此一举请自己帮忙，那么这种场所这种场合这种架势下，自己擅长且能帮得上忙的事情只有那一个了……”

詹小娆自己拉投资的本事就是先和投资人成为朋友，而她的交友方式就是大家一起喝酒。姚清也是知道这一点的，虽然对方是孟宴臣，但她也没有阻止詹小娆的打算。

其实今天上午肖亦骁来找孟宴臣说投资的事的时候，孟宴臣第一时间就拒绝了，一是因为他对这种小项目不感兴趣，二是因为他不想当这个冤大头。但是发小肖亦骁把孟宴臣的软肋拿捏得死死的，肖亦骁把许沁拿出来说事儿，说了一堆“许沁回国没朋友说知心话”、“孟家兄妹俩过得太压抑”之类的话，要孟宴臣带许沁去他的酒吧放松一下，他介绍詹小娆给许沁认识。

詹小娆和肖亦骁一样大大咧咧的，即使是初次见面也一点不拘谨，继续刚刚姚清和顾廿遇没来的时候他们四个人聊到的话题：“诶，许沁，你有没有男朋友啊？”许沁摇摇头：“没有。”詹小娆急切道：“你得谈起来呀，你别跟孟宴臣一样，我每次见他都以为他要出家，我都怕下次要到庙里找他。要不咱今天就从这儿捞一个男朋友回去怎么样？”孟宴臣打断詹小娆：“詹总，你别带坏我妹妹，不想要投资款你直说，我还有事儿。”詹小娆赶紧收敛笑脸打着哈哈：“孟宴臣就是天神下凡，这世上没有人配得上你。呃……孟总，你怎样肯投资我的项目？你开开金口？”孟宴臣笑了一下：“那自然看詹总你有什么本事了。”

詹小娆举起酒杯，颇有几分豪迈：“我詹小娆的本事之一就是酒量好，这样，我今天要是把你喝趴下了，你就给我投资款怎么样？我先干了你随意。”孟宴臣无语扶额，这算哪门子做生意的本事？还没等孟宴臣开口，许沁就满是兴奋地跟詹小娆碰杯：“好！有个性，我替我哥喝，你把我喝趴下了，我就让我哥给你投资，怎么样？”说完就端着杯子一饮而尽。孟宴臣看着一口见底的许沁满眼担心，肖亦骁也是关心地嘱咐：“慢点儿喝。”

詹小娆是个玩咖，孟宴臣怕许沁跟她拼酒会吃亏，而且两个女孩儿拼酒喝出点问题来也不是闹着玩儿的，于是也不跟詹小娆开玩笑了，立马答应给她的项目投资。姚清看事情比她预料的进展得还要快，便立刻与孟宴臣详谈项目投资的事项。顾廿遇看自己大概没有用武之地了，乐得清闲，吃着桌上的果盘，就等着师姐解决完一切之后好告辞回家。

虽然只是个小项目，但是姚清和孟宴臣两个人都是气场全开。姚清有心带顾廿遇，在商谈过程中时不时抛两个有关的法律问题给顾廿遇。在浑身高气压的“两座冰山”面前，顾廿遇表现尚可，还算得上是对答如流。顾廿遇看着沉着内敛却压迫感无形外放的孟宴臣，大概明白了为什么生意场上的那些人都称呼他为“狼崽子”了——

优雅又疏离，但却感觉会随时扑过来咬断对方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