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天上,一十六天,长明宫。
“啪嗒”微响,一时不慎醉酒昏睡的小龙女因体内那股强大仙气四处乱窜之故而睡得极为的不安稳,她迷糊间想摆个舒适的睡姿,即向左翻身侧睡,头上的小龙角直直撞上桌面,两根龙须一个激灵紧绷成两条直线,四只龙爪下意识腾空胡乱舞动,“嗷呜~”
墨微一愣放下酒坛子,伸出长指触向翻身翻不回来的小银龙爪心,五爪即刻向抓住救命稻草般紧紧抱住她的指节。
墨曜“桑迟,把紫玉琉璃盏拿来。”
墨微凝取一滴琼液挥手向殿外弹去。
约莫一刻钟过后,一名身着白色长衫名唤桑迟的仙君小心翼翼捧着放置紫玉琉璃盏的黑檀木托盘来到墨微跟前,向她屈膝叩拜。
桑迟“属下姗姗来迟,请帝君降罪。”
墨微睇了眼通体晶莹剔透的紫玉琉璃盏,冷哼一声。
墨微“本君不过百年未回天宫,如今谁人都可欺长明宫内上下无主!”
与长明宫管事桑迟一同来到明乾殿又偷偷躲在殿外偷听的第二任天帝之子彧赟闻声即刻小跑进殿内,他谄笑着向墨微躬身作揖。
彧赟“帝君,您消消气。前几日玉虚弟子姜子牙于岐山代元始天尊他老人家为咱天庭敕封三百六十五位正神,这不玉帝派我主持迎新宴,我一看一下子多了这么多位仙友,加之各宫人手紧缺,您老又只逢新君登基这等大事才回来住上几天,我就担心宫内众人手生到时惹您生气可不好,所以,才斗胆来找桑迟将人借了去。”
彧赟悄悄抬眼瞥见墨微捏住桌上一条全身软趴趴的小银龙丢进盈着半盏星辉的紫玉琉璃盏中,面上顿时涌起惊骇之色,不过片刻,本是诧异万分的他回过神来,已是满脸怒容。
彧赟“帝君,这是阿曜所留下的九泑天河之水,您怎么能……能随意让他人沾染!!!”
桑迟亦是满脸诧异看着落入星辉灼灼的紫玉琉璃盏中的小银龙化作一个面色酡红的倾城女子,她微闭着眼,正舒服的伸展着四肢,一身藕粉素裳星辉点点。
桑迟“君上的……汐,汐辞姑娘。”
彧赟“汐辞?”
彧赟闻言再次看向墨微手中的紫玉琉璃盏, 它难以置信的后退几步。
盏中女子的眉眼让他想起挚友武帝墨曜失踪前留下的最后一道圣谕。
“伤她汐辞者,天地共诛!”
彧赟“她是……汐辞吗?……不可能,小汐辞明明已经……”
彧赟颤抖着手指向小龙女,眸光沉痛望入墨微无波无澜的眼中。
墨微朱唇微启,清冷道:
墨微“入!”
紫玉琉璃盏内九泑天河之水应声旋即卷起漩涡将小龙女快速卷入盏底的一块上古紫玉中。
无间岛上,一道紫光自九天之上直直贯入玲珑宝塔。
楚瑜红色衣袂在凄清月光中迎风而舞,岛上生灵寂静,唯他一人见那道紫光消逝在玲珑塔外,可他心知在这四海八荒之内无人可左右她墨微行事。楚瑜眼角一热,一滴清泪悄然滑落,不由低声沉吟:
楚瑜“阿微,你不可如此任性。”
玲珑塔内。
李哪吒发上金冠被红莲业火映得通红,周遭恶鬼凄厉嘶吼朝他欺身扑来,恶灵进入专食邪淫恶念的玲珑宝塔内,意在去恶修善,李哪吒只得手握火尖枪屡次将他们挑开却不伤及性命,火舌吞噬脚下金靴,焦灼痛感阵阵袭来,他竟是无所感知般一个劲的追着前方那朵金莲。
忽有一片紫光杀至,李哪吒眼前的烈焰红光渐渐暗去,脚下灼热之感随之慢慢褪去,他定神一看,自己已处在一条漆黑干涸的河床之上。
他追寻有些时候的金莲被紫光裹住,须臾,莲花花瓣竟逐片掉落,李哪吒见此,痛苦急唤:
李哪吒“小龙女!”
花瓣落地,片片成灰,飘入龟裂的河底,消失不见。
李哪吒跪地伸出长指扣向裂开的泥缝,泥土坚硬如石,他的指尖不多时已淬满硬泥,指头鲜红将沾上的泥土慢慢软化,他呆住片刻,突然喜不自禁看着手心里的一点黑灰。
李哪吒“龙儿。”
黑灰沾上泪渍晕染成墨,灼烫了他的掌心,李哪吒手握成拳用力向泥面拍去,被他用手刨过的地面零散抖落几缕尘土,他脸庞滑落大颗的泪珠掉入裂缝中,一瞬即被泥土贪婪吸去。
一颗,两颗,三颗……无数的星子从裂开的缝隙间涌了上来,渐渐汇聚成河,弯月如钩高高衔在远处墨色天幕之上。
李哪吒直起身子,泪眼婆娑看向眼前突变的景象,河中涌动的星子渐渐漫过他的小腿,跃上他的衣角。
李哪吒呆呆的望着从不远处忽而腾空跃出的女孩,星辉薄如蝉翼笼罩在她玲珑有致的身姿上,肤白如玉,莹莹生辉。她的晶眸扬着比点点星辉还要耀眼的光芒,正新奇的探索着入目所及的一切景致。
女抬起玉手接住一颗跳上她指尖的星星,一件黑色长衫从她头上罩了下来,又似乎自动携带着双灵巧的手将衣裳穿在她未着寸缕的身上。
她有些茫然的看着身上突然冒出的衣服,好奇的扯了扯衣袖,抬眸向李哪吒看了过来,唇边盛放着一朵灿烂的明媚。
她赤足踏着星,一步一步朝他奔来。
李哪吒情不自禁张开双臂,作出在她靠近自己时,将她拥个满怀的等待姿势,这般纯真无邪如孩童般的小龙女,着实让李哪吒眼前一亮。
近了,他眼中的小龙女却径直穿过他的身体继续向后奔去,李哪吒看了眼僵在半空的双手,缓了许久才转过身向后看去。
岸边有株葱茏挺秀的婆娑树,斑驳树影下伫立着一个只着了身黑色里衣的年轻男子,李哪吒见他如同自己照着铜镜显现出的人像,那人的模样与自己竟是十分相似。
墨曜“你是谁?”
以杀伐站上三界之巅,坐上天地霸主君位的武帝墨曜,眉宇间尽是杀戮狠厉之气,他冷冷瞥了眼跟前唐突的女子。
汐辞“你,是,谁?”
慑人君威并未使她害怕,她如牙牙学语般的幼儿向他开口说出有灵识以来,化作人身的第一句话。
墨曜看着跟前娇颜未施粉黛的绝色女子,望入她明澈净亮的眸中,那里满是对未知的新奇和希望他能多说些话的期盼。
墨曜顿了顿,目光越过她的头顶,入眼是满河星辉熠熠,想来她便是这九泑天河中的某个星灵初化为人。
墨曜“墨曜。”
汐辞“墨曜。”
墨曜“那是我的名字。”
汐辞“那是我的名字。”
夜汐东还,冷照西斜。
墨曜睥睨众生的眸中闪过一丝微波,极短而逝。
自他诞生以来,从某日起,为寻安宁之所,便和阿姐墨微在无尽的血战中拼杀,一路走来,从来都是手中神剑止戈起斩头落地,何时做过这等给人取名之事。
墨曜“汐辞。”
汐辞“汐辞。”
墨曜“汐辞,是你的名字。此后你就唤作此名。”
汐辞“汐辞,你的名字。”
墨曜“我唤墨曜,你唤汐辞。”
汐辞“汐辞。”
她不知,三界至尊亲自为她取名是何等殊荣,只知道现在她有了名字,叫做汐辞。
一颗娑罗子忽然落在她秀挺的鼻尖上,故意闹她般不肯滑落下地,墨曜看着她双眼聚焦在自己鼻尖那粒娑罗子发愣,唇角柔和些许。
墨曜“嗯,汐辞。”
汐辞将拇指和食指曲成圈向鼻尖弹去,婆罗子在她一声“哎呀”中滑落地面,她捂着被自己用力过猛不小心弹红的鼻翼,皱着小脸朝墨曜唤道:
汐辞“墨曜,汐辞,汐辞……”
墨曜额角青筋微微抽搐,想来怕是连说话识字都要有人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