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内还是一如既往的直甬道,边上攀着极密的藤蔓。闷油瓶在前面开头,我被他俩夹中间。
总觉得老闷头生气了,但又不明白气什么,记得之前他也不是肚量小的人,怎么今儿个倒变得斤斤计较起来。正想着,脑门就撞上了刀鞘。
我问前面是什么情况,他没说话,紧盯着黑黢黢的甬道。
平时如果有危险,不是特别紧急的情况下,闷油瓶至少会简洁地告诉我。以前只是半哑,现在可好,彻底成了哑巴。
但现在不是懊恼的时候,我静下来听周围异样的声音,发现是从甬壁内传出来的。
几乎是在一瞬间,藤蔓后伸出的手直接把我往墙壁里拉,胖子在后面看得清楚,一铲子下去砍断,三人不约而同地朝前狂奔,但粽子破出太快,甬道被阻得满满当当,我们也腹背受敌。
我很快判断出这是半干尸,四肢较为僵硬,半透明的皮还在蠕动,看着像里面有蛆。不过这玩意比河尸弱得多,一砍一个准,我几乎出不了什么力,但举着铁铲也乐此不疲,认为就这么杀到甬道尽头也不是不行。
正到兴头上,手中一空,铲子被闷油瓶抽离,胖子也同样瞪大个眼睛盯着空空如也的右手。
粽子都要凑我俩脸上了,闷油瓶这时做了个噤声动作,另两人忙捂住口鼻。与此同时,干尸的臭嘴离脸只差分毫时停住,似乎失去方向,转而扎进还在动的尸群,开始自相残杀。
闷油瓶摆摆手,示意跟着他。我踮起脚小心绕过地上的残肢,却见那上面有几只红色的甲虫,表面的尸油还在发光。
斗里的虫子都不是什么善茬,闷油瓶也发现异样,但他没停下,只是步子放的更加轻。
我背上已经全是白毛汗,好不容易走几米,脸边感觉有东西在扇风,扭过头就跟一只红甲虫大眼瞪小眼,它的大鳌耀武扬威,那风扇的鼻子发痒,振翅声在这种绝对安静的情况下显得越发真切。
胖子在一边做着弹指动作,我当下学他的样子给了虫子一指,它先是啪的一声撞到藤蔓上,然后拼命似的磨翅发出信号。
全员警铃大作。闷油瓶大喊一声快跑,在手背上划出口子,朝后面挥洒。
虫子来的横逆,我深知麒麟血争取的时间不会太多,拔起腿就深往漆黑的甬道。莫约跑了十几米,手电的光才得到反射,现出一扇门,所幸是翻转的,我用力一推,恰好开出人能通过的空隙。
胖子还在后面跑,闷油瓶大概嫌他太慢,拉上人一起,我看着熬心,但毫无办法,等都进去才将门退回原样。
紧张状态下的剧烈运动会更消耗体力,我比跑完三千米还累,差点背过气去,躺地上仰头大口喘息,正巧看到这间墓室的半圆弧天顶,上面刻着精微古文,吊顶的每颗水晶球都因手电光的照射,而显得光怪陆离。
这里貌似除我们进来的那条甬道外,再无其他甬道,多年来的经验告诉我,这很有可能是主墓室。
我一下躺不住了,人开始处于不正常的极度兴奋中,疲惫一扫而光,但还没来得及去看里面的陈设,就觉得浑身烧灼,像抹了热油。
我把上半身衣服全脱光,手不受控制地揪着皮肉就准备活剥,闷油瓶及时抓起我两只手往头顶翻,胖子把腿往地上一锢,这架势直像宰猪。
闷油瓶带茧的指尖在我身上来回探,忽得掐住脖子上一块皮,嘴紧接着被塞进块破布。
我痛得几乎晕过去,恍惚间看他把小刀放火上消毒,等明白过来那有只虫钻进去的时候,刀已经伸入颈侧的皮肤。
这种不做任何麻醉的手术之前也做过,但中间还是晕过去几次。布在嘴里湿掉大半,喉咙涩得抽筋,在快要完全脱力的时候,甲虫终于被挑出来。我汗如雨下,那一瞬间真的只想睡死过去。
闷油瓶忙着给伤口消毒包扎,脸上不易察觉的心疼凝结眼底,又泻于唇间念我名字的语调内。
在斗里,他喊我名字的次数比正常对话的次数都要多,喊的目的至多是为了确认我还活着,没有什么大碍。
不过我现在无法口头回应,便伸手抵一下他的颈窝,没想到对方张了张嘴,还有下文:“之前只是气不过你又想自己去送死。”
没想到他肚量小到这份上,我当是什么,桃林的那点破事记到现在,不过也该消了。
现在全身真是累到骨头麻软的程度,我迷迷糊糊闭上眼,好像感觉到他的鼻尖蹭到睫毛,嘴里咕哝:“吴邪……我怕你回不来......”
风雨兼程,快过半生,读懂人心,看透人性,自己总担忧做的事会伤及重要的人,却唯独忘了窥视,谁又害怕失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