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林子还在吗?”
“不在了。”
“那你又再去看过吗?”
“去过。”
“什么时候的事啊?”
“……刚回村不久……”
这是我和陈宸姐的对话,陈宸是我儿时的玩伴,后来我去了别的地方工作她则返乡当教师了。
我决定辞职工作回来过冬,陈宸是第一个惊讶但又表示支持的人,我把她当亲姐姐看。
我们聊着聊着就聊到小时候经常去的林子,也就有了刚才那段对话。
陈宸姐走后我独自坐在火炉边,思绪渐渐被牵引我想起了那时的我和陈宸姐……
在我刚上小学的时候就有了顽性,或许是没有父母在身边约束和邻里亲戚都很宠着我,越是你不想让我干得我就越好奇,所以,当我听到外婆给我讲飞鸟林子的时候就产生一种想法:我一定要进去看看!
外婆很喜欢给我讲故事,常常在冬天抱着我靠在炉子边讲,飞鸟林子的故事也是在炉子边讲的,我的心跟那炉子里的火一样,那种渴望感如那火焰一般不断舔舐内心,想要冲出界线。
我问她:“我能去嘛?”
“不行。”
“为什么啊?”
“你还太小了,等大一点,夏天,夏天就可以了。”
我是耐不住性子的,第二天放学我飞快的跑到林子外围,然后顺着小路走进去,树上已经失去了装饰,个个枯枝败叶,风又吹着,林子里什么也没有,只是寂静无声。
我很快扫了性子打算离开,但回去路上迷路了。我有些慌张,但却看见一个女孩坐在树旁看书,我小心翼翼绕到树后然后偷偷看着她,全然忘记自己已经迷路。
她抬头发现了我,然后合上书问:“你是谁?”
“你又是谁?”我说。
“我是陈家的大姑娘,我叫陈宸。”
“我叫许宁。”我说话没她这么文静,性子跟她相反,我又问:“你在这做什么?”
“等我父亲。”
“你父亲?他在这儿做什么,这儿这么冷还没什么好看的。”
她把书装进包里然后指着树上道:“喏,给鸟搭屋。”
“这屋子是给鸟住的?鸟不是住鸟窝吗?”我惊讶地看着那向房子一样的鸟窝。
她解释道:“这是城里做得,现在人家都用这个,说是要保护鸟,不让打鸟了。”
我回道:“城里都用?城里人真奇怪。”
她对我说的话很惊讶:“你们不用?”
“鸟又不是我们的,况且鸟会自搁搭窝,你要搭好了以后的鸟就懒了就不会搭窝了。”我一本正经地说,活像个小大人。
她噗嗤笑了,我不知道她是在笑我还是在笑我说得话,当然两者我都不喜欢。
后来她爸爸来了,这才又扯回话题,在知道我迷路后他们带着我出了林子。
这是我和陈宸姐第一次见面,往后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吸引着我们,我们经常能在林子边遇见,长此以往那片林子就成了我们会面的地点。
我们经常在里面聊天,有时她会给我讲城里的事,她知道的很多,我也经常去问她,对此,我们两人都乐此不疲。
陈宸姐比我大三岁,我上五年级时她已经上中学了,在她初二时发生了件大事,那是她这辈子的阴影,当时我也吓坏了。
那是个周末,陈宸姐和我一如既往地到林子里一起聊天,直到黄昏才意犹未尽地分别,但等到晚上陈宸姐的父亲突然来了,他气喘吁吁地问我:“丫头……你有没有看到月朗宁。”
(月朗宁是陈宸姐的乳名,在我们那指洁白的月亮)
我连连摇头,着急问:“陈宸姐怎么了?”
外婆知道我和陈宸姐玩,也见过,上前问:“陈丫头怎么了?没回家不成?”
陈爹眼里都是无措道:“不见了!没见回家啊!”
“报警了没啊?”外婆说。
“报了,报了。”
从外边又传来还喊陈爹的声音,是峻西哥,他喘着气道:“知道在哪了,知道在哪了,被陈宸的爷爷给带走了。”
陈爹牙关要紧,着急说:“哎呦,俺大一定是想把姑娘嫁给那邻村的狗玩意了,快走,快走,带我去,黑娃。”(峻西哥的乳名)
后来,听说陈宸姐被带回来了,差一点就卖到邻村给人当媳妇生娃了,那件事之后我有半月多都没见着她。
再过了一个月,我去看她,她脸色苍白,被吓得回不来魂,陈爹给她请了个能回魂的婆子,后来半夜高烧,第二天突然就好了。
那天起我和陈宸就没怎么在林子里见到了,可以说陈宸姐在我的生活里消失了。
我去找了陈爹,他说陈宸姐要备考了,要上高中了,这才知道,我们原来相差这么远。
或许是因为那件事,陈宸姐就不愿出屋,直到她考进市里的高中我都没能再见她一面。
直到我回来过冬才知道她又回来当教师了。
外公拍拍我的肩膀叫我吃饭,我的思绪才被拉回。
饭后几个朋友过来聚聚,闲聊中这才知道陈宸经历的比我知道的多的多。
“许宁啊,你上大学那几年陈宸姐就当教师了。”一个高中同学说。
另一个邻居又接:“还好陈宸姐开窍的快。”
我疑惑问为什么。
她说:“陈宸姐在咱上高中时就回来了,带了个男人回来的,长得还怪细,想想也是城里人,毕竟人家上的大学都是好大学,整个村有几个向你姐那样考出去还考这么远的?”
邻居剥了颗花生放嘴里又说:“那男的不是什么好东西,看到个有钱女的就把陈宸姐给甩了,那会你陈宸姐的钱都被那狗男的给骗了还怀了孩子。”
我惊讶住了,这我从没听别人提过,陈宸姐也只字未提。
她又接着道:“后来她给流了,去考证了,这不当上老师了。”
“她把孩子给打掉了?”我问。
“可不是嘛,一个人去的,回来后那头都能垂地上了。”
“……”
屋子里叽叽喳喳,我心里也闹的不行。
第二天陈宸姐又来了,我看她的眼神也控制不住的变成心疼,她看出来了,苦涩一笑道:“你知道我的事了……”
“……”我半天说不出半个字最后只好小声回来句:“嗯……”
她给我剥了一个桔子说:“都过去的事了,干嘛去想,就跟那林子似的,落了叶还要长新的叶,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我点头赞同,但心里还是放不下,也终于明白为什么陈宸回答我什么时候再去那林子事这么悲伤了,因为她刚经历过一次落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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