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经到了后半夜。
谭家名正在站在阳台前抽烟。
烟已经抽了四根,但他却丝毫不见任何困意。
家里全部灯都关了,只剩下他手机里的光还有那烟尾的暗色。
手机显示已经凌晨四点半了。
天就要亮了,谭家名却一点睡意也没有。
烟一点点烬了,谭家名的后脑开始缓缓地疼。
谭家名一边坐在阳台的吊篮椅上,一边把手机相册打开了。
他的手停留在一个文件夹前。
文件夹的名字叫428。
428是方心訸的生日。
这份文件夹里里面全都是方心訸和自己的照片。
谈恋爱十年,里面的照片刚好1314张。
谭家和一边叼着烟,一边把百度网盘下载入了手机。
下载好后,他设置好了一个账号和密码。
他买好了一个足够的容量,将照片一一传入了百度网盘里。
后脑还在疼,眼前的手机慢慢变成了幻影。
此时一股风吹来,把他烟熄灭了,把他的精神给刺激醒了。
谭家名来到电视柜打开抽屉,看着方心訸给自己买的药。
他拿出两盒新的,在一旁倒水送药。
好在家里网速够快,照片很快存好了。
打开网盘他把文件夹改了个名字。
望着茶几上的便利贴,谭家名想到了一个主意。
他起身回到房间,开始坐在久违的书桌前。
谭家名从抽屉里拿出几张A4纸,手里拿着笔筒里的黑色水性笔,借着自己还有精神的时候把写给方心訸的话一一写了下来。
……
早上六点半整,方心訸准时来了。
方心訸一直有他家备用钥匙,她用钥匙把门打开,换了拖鞋进屋。
谭母已经去上班了,家里只有谭家名一个人。
方心訸蹑手蹑脚地走进谭家名的房间,发现他已经趴在桌子面朝着地睡着了。
他的信已经写完了,唯独名字还没写好,右手还握着黑色水性笔。
信有些厚。
上面除了写了一个没写完的心之外,还有一道细细地黑色水性笔划痕在信封上。
方心訸先是轻轻地把谭家名手里的笔拿走,接着从包里拿出简单的医疗设备检查他的身体机能和温度,最后将他慢慢扶起到自己的后背上试图把他背起来。
谭家名并不是很轻,但还好床离着桌子也不远。
方心訸比较瘦,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吵醒谭家名,尽量慢慢且轻盈地把他放在床上。
接着她慢慢帮他脱下衣服和裤子,给换上了他床尾的那一套格子睡衣。
方心訸又轻轻地从洗手间里拿出毛巾将其打湿替他擦脸,她擦得很仔细,丝毫不敢怠慢。
谭家名换了一个睡姿,侧身插着手继续睡。
最后方心訸找出他的另外一条毛巾,开始帮他身体从上到下每一处全部擦了个干净。
还包括他那道肚子的长疤和健壮且有力的壮物。
她毕竟是个医生,总有一天她得全部面对这些。
把这些衣物放入洗衣机洗了之后,她也有点困了。
她也一晚上没怎么睡好,全然是困了。
谭家名睡在靠着衣柜的外面,她的背靠在了窗边的里面。
方心訸今天穿了一件卡其色衬衫配深咖色半身裙,外面还套了一个加绒的外白色外套。
其实方心訸也一夜未睡。
同样的,她也睡不着,她同样也是一个人在阳台上坐着。
她也给谭家名写了一封很长的信。
就像他给自己写的那样。
虽然彼此内容都不知道写了什么,但最起码再次默契了。
方心訸看到了他放到飘窗上的包。
她猜这应该是他要去远走的东西了。
方心訸趁他不注意,慢慢地把拉链打开了。
里面其实基本都收拾好了,但总缺了点什么一样。
她望着自己手里的厚厚的信,想起了昨天晚上母亲对自己说的话。
“想写什么就写吧,不要留遗憾。你妈妈我就是太遗憾了……现在想起来,还真的是得不偿失。”
方心訸抚摸着眼前的浅紫色信封,偷偷地亲了一下。
她咬咬牙把信封放到了包里的拉链夹层里。
最后,她还不忘把自己小时候戴过的数字4项链也一并放了进去。
这是他送给自己十二岁生日礼物。
这礼物是谭家名靠着给母亲做家务、在外面卖报纸挣得钱买给自己的。
虽然不贵,但价值千金万两。
谭家名又翻了一个身,脸正面对着她。
她轻轻地把自己的半身裙脱下,将其放在一边的椅子上叠好跟外套一并放好,接着她把自己的衬衣放在一边,最后把内衣轻轻地脱下,然后摸索着包里专门带来的睡裙换上。最后慢慢地盖上他的被子,俩人就这样躺在了一起。
她最后把他的手搭到自己的腰上。
谭家名像是感觉到了,最后把方心訸抱得更紧。
方心訸虽然很困,但她还是想再好好看一下他。
因为她也不知道下一次这样是什么时候了。
能看几眼就是几眼,最起码不留遗憾。
从小到大,其实这张五官她看了无数遍。
但这么近的看,还是第一次。
方心訸从额头到下巴颏除了嘴巴都亲了个遍。
最后,她又回到了他的嘴巴。
忍了许久,她终于朝着他那丹色嘴唇亲了上去。
谭家名慢慢清醒了。
一睁眼就能看到心上人,他把她抱的更紧了。
他与她十指紧扣,感受着彼此的温度。
那处很滚烫,但他努力克制了。
论耐力,没有人能比他更懂得忍耐。
今天是她的第二天,他绝对不能这么做。
两人的心跳的很厉害,她还不忘用她的手小心翼翼地护着他的后脑不被磕碰。
“谭家名……”
“嗯?”
“以后就没人护着你的脑子了,你给我注意了!”
他用力地抱紧她:“好。”
“还有那道疤,千万不能再被划了。”
“好。”
“你要记得,不忘初心。”
“好!”
“最后,你把你那入学誓词给我背一遍。”
谭家名先是抱住她翻了一个身,接着缓缓地背着:“我宣誓:坚决拥护的绝对领导,矢志献身崇高的人民公安事业,对国家忠诚、服务人民、执法公正、纪律严明,为捍卫绝对的安全、维护社会安定、保障人民安宁而英勇奋斗。”
“好……!”
此时的闹钟显示在了七点二十。
天已经亮了,周围的狗也开始叫了。
方心訸的眼睛已经睁不开了,但她还在努力强撑。
谭家名柔声哄着她:“睡吧,我等会儿叫你。”
方心訸嗯了一声,眼睛很快就合上了。
……
方心訸睡着后,谭家名才发现自己全身被换了一套居家睡衣。
他走出门找自己昨天穿的衣裤的时候,却听到家里洗衣机响了。
谭家名打开洗衣机的门才发现,自己昨晚的衣服全都被方心訸换下来洗了。
谭家名无奈笑笑,开始将那些衣物和毛巾一一晾好。
谭家名洗漱完吃早餐,接着又回到了房间。
他坐在书桌前看着自己写的信,又看着睡着的方心訸,全然只剩下了心疼和无奈。
他的眼神瞄到了她放在一旁的帆布包。
谭家名把她的包拿了放在大腿上准备把信放进去。
可是手都放里面了,却又舍不得了。
时间在一点点过,谭家名就越没办法割舍。
谭家名看着这份白色信封,默默地亲了一下随后放了进去。
手从里面出来的时候,谭家名留意到她浅紫色长款钱包。
钱包是谭家名陪着方心訸去万达中心买的。
他记得她这钱包里所有的物品。
几张卡,多少零钱和收据,他全部都知道。
他还记得,她钱包里的那张照片是他们拍的大头贴。
谭家名很少笑,却唯独在这张大头贴笑得很开心。
谭家名坐在左边,方心訸坐在右边。
他被她捏着耳朵,左眼半眨着,他往右边侧头,很是俏皮。
而她的手抚着他的左边太阳穴,右眼半眨着,右手还有个剪刀手。
其实那套大头贴他也留下来了,只不过谭家名不想再拿出来睹物思人了。
那是他们从青梅竹马升级成男女朋友之后的一个月后,谭家名刚考了汽车驾驶证。
为了攒里程和熟悉车辆,他特别找到江涌借了一辆手动挡,主动请缨般的邀请方心訸去逛街。
方心訸先去逛了书店买了几本书,接着又去了奶茶店买了奶茶和棋子饼。
这两家店她一共呆了二十分钟。
然而,方心訸唯独在精品店的某一块区域看了半小时。
所有的女人其实都一样,无论年龄多大都一定会某款东西前驻足不前。
方心訸是在钱包区停下来的。
谭家名双手插兜,静静地在一旁等着她。
“谭家名,你说长款钱包好看还是短款?”
谭家名坐在对面的真皮沙发翘着二郎腿,双手撑在沙发上看着方心訸。
“你喜欢哪一个?”
方心訸说:“长的。”
“那就买长的。”
谭家名有点无聊,在一边看着旁边的男男女女。
就像他们一样,那几对情侣的男方都在无聊。
不同的是他已经在这等了有四十分钟了,其他人等了多久他是一点也不想知道。
方心訸又问:“这两个颜色哪个好看?”
谭家名转过头,看了一眼方心訸手里的两款颜色。
方心訸两只手分别是一款抹茶绿和浅蓝色。
“都不行……”
“那你喜欢哪一个?”
谭家名指了指前面的淡紫色:“这个。”
“为什么是那个?”
谭家名站了起来来到方心訸的身边:“这个高雅。”
“高雅?”方心訸有点难以置信,“你居然是说高雅?”
谭家名从身后抱住方心訸:“我是文科生诶,不说高雅难道还说啥?”
“那你能换个词吗?听着像个长辈词。”
谭家名觉得她人很傻。
因为谭家名觉得她是个十足的理科生,所以自然是是不懂这样的文字浪漫。
见谭家名不说话,方心訸又问:“那我买长款还是短款?”
“你买长款吧。最起码能让你的纸币躺在舒服点吧!”
方心訸笑道:“你总能让我开心。”
“这就是你拥有一个文科生的好处,分分钟给你拽文。要你跟马冲那种理科大老粗,恨不得天天给你整数理化公式让你解呢……”
刚讲完,谭家名的膝盖有些酸疼。
方心訸扶着他到沙发上坐稳,还不忘地给他按。
方心訸关切地侧头询问:“还疼吗?”
谭家名笑笑:“不疼。”
“下次不逛了。”
“别啊,陪你逛街可以锻炼身体和强健体魄啊!”
“……”
想到这,谭家名看着她那一款长钱包笑了。
方心訸的声音从他的头顶传来:“笑什么呢?”
方心訸醒了,言语中透出一丝起床气。
谭家名示意她的钱包:“过去我们真的很美好。”
方心訸坐在真皮椅子的扶手上侧身搂着谭家名那宽厚的肩膀:“现在也很好,未来要更好。”
扶手有点抖,方心訸并没有坐稳。
就这么一直摇曳在半空之中,显然是不受控制。
谭家名示意她:“坐我腿上吧。是不是好久没坐了?”
谭家名只见她像个女汉子一样跨了过来,然后双腿下垂到两边,就这样像个女汉子般那样坐着。
谭家名就这么看着方心訸一双露在外面的腿,问了她一句:“冷不冷啊?”
方心訸摇摇头,不忘双手抱着他的脖子:“不冷。”
方心訸一把抱住谭家名,很久都没有撒开。
方心訸的手还继续握住他的手:“陪我去洗手间,我们还有最后一件事没做。”
谭家名挑眉:“什么事?”
方心訸叹气:“剃胡子啊,你让我帮你的,你忘啦?”
谭家名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忘了。最近有点疼……”
方心訸伸手去够谭家名的后脑:“哪儿疼?是不是这?”
谭家名示意她:“下面一点。”
方心訸往下了一点。
“这儿吗?”
“左边。”
方心訸小心翼翼地触着他的后脑:“这儿吗?”
谭家名抱紧她,低声闷哼了一声。
方心訸帮着他轻轻地摩挲,一边还在默默地自言自语。
“你在说什么?”
“我在说,希望你新领导别让你去一个经常下雨的地方。”
“怎么了?”
“我怕你又复发了,多带点药吧。你这个疗程……很明显不够啊。因为我真的害怕了……”
说到这,方心訸的语气变得越来越哽噎。
“害怕什么?”
“害怕到时候不是我忘记你,而是你忘记我了。”
谭家名也慢慢地抱紧方心訸:“我们假设一下,如果我真的忘记你了,你会说什么?”
“嗯……”方心訸仔细思考着,“我不知道。”
“那你记得这么说:你好谭家名,我是方心訸。方就是方块的方,心是心情的心,訸是言字旁配禾苗。禾苗你知道吧,就是咱们吃的那白花花的大米饭……白米饭你知道配什么最好吃吗?是糖醋里脊。你知道为什么吗?那是因为酸甜可口,简直超级下饭……”
方心訸趴在谭家名身上哭了。
谭家名像哄小孩那样安抚她的后背:“哭什么?你给我记住这段话,明白没有?只要你说了,我就记得你了。”
这段话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方心訸的记忆里只记得当时玩闹场景,压根儿没把这个临时的自我介绍当回事儿。
只是让方心訸没想到的是,谭家名居然一下子给记住了。
而且一个字都不差。